宋仁年‖小小说:同桌的你
同桌的你
我们共同走进了一年级的教室,老师按大家个子的高低。将我们男女分开成两块排位,大家一对对按序入座。我和你刚好都是男女生中最后一个单数,就被老师排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我憋红着脸,久久不愿过去。小伙伴们都挤着眨着他们那一双双狡黠的眼晴,叽叽喳喳,笑个不停,鬼脸儿一个闪过一个,都在幸灾乐祸。有的还冲我坏笑,不断用手指刮着自已脸蛋皮,笑话我将和一个丫头家坐在一起。
在老师的多次催促下,我不敢违抗,万般无奈,磨蹭着走了过去。坐下来的身子,却故意与你保持着很大的距离,我那小小的脑袋瓜子,特意高高昂起,正襟危坐,连看都不看你-眼。
那时候,和一个丫头家坐在一桌子读书,这事传出去会被村上的大人们笑话的,这会让我很没面子,这是七岁的我,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的羞耻,这叫我以后如何和小伙伴们玩耍相处?
我满肚子里都是不满意,可无处发泄。仿彿自己正变成了一个大刺猬,只要谁敢靠我一下,就一定会把对方刺得伤痕遍体。为了捍卫我的男子汉的尊严,上课前,我用两拫稻草结绳,量出课桌的中间线,然后用粉笔划出一条双方不可逾越的界址。厉声警告你:谁要是超出中线,就直接挨打,不许还手、不许哭泣,并让全班同学们作证。
可后来上课时,我一不小心,却用自已的书包抹去了一段白线。课桌上便缺了下半截分界线,于是在下课后,我就借来小刀,和同学们围着桌子,在大家众目暌睽的见证下,我在黑色课桌面上的中间,用刀连划多次,刻划出一条明显的白色缝线。从此之后,它再也不会被别人擦去了,从此之后,只要你的胳膊稍有逾越,我就会将你视为是对我领地的侵略,就会毫不犹豫就打响一场捍卫领地的自卫反击战。
于是,每当上课时你一不小心,稍有越界。我就会用铅笔尖尖,去戳你过界的手臂,戳得你眼含泪珠,不敢申辩。只好赶紧缩了回去,而我的脸上,就会挂满了胜利后的骄傲和得意。
可你对我有意或无意的侵占领地行为,却从未表示过任何不满和抗议。这使我认为你因为打不过我,不敢用鉛笔戳我,所以越界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为了缓解不断紧张的邻居关系,你后来从不逾越这条中线。你还在我的课桌肚里,放过花生和山芋,还有香瓜、杏子和荸荠。这都是你从家中带来的另食,但你却舍不得自已吃,你让我永远吃不饱饭的肚子,慢慢地滋生出歉意,长满了感激。
你看到我写错了字,就会用手指醮着囗水,拼命在作业本上擦拭。你就慢慢将一块新买的橡皮,推过了课桌的中间线。多次的来回,终于擦去了那条我认为已无法擦去的界址。这件事,在我的记忆里,至今无法忘记,你当年示意的眼神,是那么友善、那么专注、那么美丽。那么真诚,就这样,在我的的心底里,竟有了与你订下了同盟互助友好协议的心思。
我承诺自已,必须一辈子对你好,保护你不受他人欺负。
后来我与班上一个大我两岁的胖墩牛崽子大打出手,因为他-囗水吐在你身上还骂你。我就毫不犹豫冲上去打他,却不料被他一拳打在鼻子上,满脸是血,我把一囗血水吐在他的脸上,吓得他直往后退,转身撒腿逃离,急得你死命拉住我,不让我再追过去,后来,你哭着去找来了老师。
再后来的十多年中,我们一直是同学,直到高中毕业。大家上山下乡,才作分离。后来我去参军,去打自卫反击战,你终于成为随军家属。
五十年后的今天,也是九月一日。
当我们从远方回到故乡,和当年家乡的同学们,一起在大酒店聚会时,面对同桌的我你,那个做过乡长的胖墩,竟以功臣自居,他大叫大嚷:老同学,要不是我,当年不小心吐一口水在她衣服上,说不定你到今天,还是个光棍犊子!
说罢,他哈哈大笑,将杯中酒-饮而尽。
然后大家都一齐站起,将手中的洒杯,高高举起:
作者简介:宋仁年,男,笔名天目湖客。1951.5.31生于江苏溧阳码头街。七十年代中叶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创编过溧阳文艺丶溧阳科技报等刊物,任主编,现为族群文化杂志总编。自七十年代起开始陆续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报告文学民间文学影视文学等作品,著有三千余篇各类文稿。著有《宋仁年戏曲影视作品选》等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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