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育之恩：水不能溺，火不能灭

“人间有许多爱，不是靠血缘联结。”

20岁那年，母亲告诉我，我不是她亲生的，她并不能生育。

母亲仿佛如释重负，而我却感觉当头一棒。

那天，我和母亲在电话里忽然谈到了未来的计划。我坚定地认为“脱贫”比“脱单”重要，所以在实现财富自由前不会考虑婚姻。可母亲觉得我才20岁，还年轻，工作以后肯定要结婚生子，这是人生的顺序。

我特别讨厌母亲这般古板陈旧的想法，一听就情绪激动地与她在电话中争执起来。母亲努力地想说点什么，无奈嗓门和道理都争不过我，竟在电话那头哭着挂了电话。

没想到，母亲后来在微信连发三条语音，解开了我的“身世之谜”——“还有件事情，我现在要告诉你，可能你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我生的，我不能生孩子。”

我听完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心沉到了谷底，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出自母亲之口。“或许母亲很生气，生气到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一遍遍地这样宽慰自己，又一遍遍反复地听。终于，在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并肯定母亲再生气也断然不会这样做时，我终于哭了，哭得一塌糊涂。

我不甘的心中抱着仅存的一丝丝期待，想等着晚上母亲冷静下来，再打电话告诉我，这只是气话。结果等了整晚，母亲始终毫无回应，我的希望也一点点随着时间消耗殆尽。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我立即请假回家，要见到母亲，面对面问个清楚。

到家时，母亲双眼通红坐在沙发边打电话，电话那头是外公外婆的声音。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我和这一家没有血缘关系。我自小由外公外婆带大，当初父母离婚，父亲不愿要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母亲也缺少勇气一人抚养孩子，唯独外公外婆坚持把我留下来当成亲外孙女。

就在回家的路上，我还在脑中构思了无数个问题：我真的不是你亲生的？我亲生父母在哪？为什么20年后才告诉我？……

可当四目相对时，看着我依赖眷恋了20年的母亲，憋了很久的话，到嘴边只有这生硬的一句话：“这20年，有没有曾后悔养我？”母亲坚定地点了点头：“有。”那一刻，我的世界轰然倒塌，真切地感受到绝望的滋味。

可转念一想，我这任性执拗的20年，如何不令母亲伤心？

童年的我，很少见到母亲的身影，长大后，母亲才开始学着陪伴我。而我时常赌气地一次又一次推开她，关上门，封上心，筑起一层层堡垒。一旦她想要靠近，再弥补，迎接她的只有我习惯性地攻击和逃避。因为在对方生命中缺席了太多，我们俩似乎永远难以理解对方的心结和说不口的牵挂。

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满心欢喜冲上来，我并不知道柔弱的她何来勇气，即使一身狼狈还是不断靠近。有人说：“你伤害的永远是最爱你的人”。这个最爱我的人，终于看不到再参与到我生活中的希望，便带着决绝的气势炸开了堡垒，让泪水淹没了那块将要贫瘠的心田。

口是心非最容易，但如果我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有母亲，也不会整晚等待谅解，更不会第二天就冲回家问个清楚。我慌乱地纠结、不解，母亲却很清楚：“可最牵挂的还是你，每次觉得生活艰难，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想想你，便又有理由和动力坚持下去。”

令人心疼的是，母亲曾说不止一次地想到死亡，但每次想起我，不想让我成了孤儿，所以哪怕为了我，她也要活着。

20岁，妈妈说我不是她亲生的，但有视我如己出的母亲、不顾年老而始终关心我的外公外婆。这20年来，他们为我担忧的每一个不眠之夜，是普天之下最纯最善最深的亲情；他们给予我的爱和关怀，是大过一切的养育之恩。

“是不是亲生的”，在他们付出的爱的面前，是那样不值一提，因为——养育之恩，水不能溺，火不能灭！

弘原作者| 戴琪炜

江苏·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