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四季
《说文》注释“山”:宣也,宣气散,生万物,有石而高。
出于对山的崇拜,山的分类很多。峦是小而锐的山,崛是山形不长却高的山,崇是大而高耸的山……这些山跟你印象中围抱西湖的山可有相同之处?!你会说西湖的山,外廓线条很柔美地延绵着。
西湖图
张宗苍 西湖图
在我这吃货的心中,西湖的山就像海白菜的波浪裙边一样,而且还不规则地层层叠叠翻动着。连它们的名字都活活泼泼的:栖霞岭、云舞台、十里琅珰……
试想一样,山峰是锐角的,山根很窄又突兀的高,没有曲线,没有亲和力,只有征服和被征服关系。这些山常常给人纯粹的静态感,而且见到峭壁上的裸露风化岩石,由然起敬!但是西湖的山不会,否则也不会有《南屏晚钟》这么一首软糯糯的歌啦。
说西湖的山,是因为在说四季之前,要把根子里的喜爱说清楚。你可以爱五岳,但是去了这些险峰,谁还热衷总是去?!唯一西湖,你是去了还想去,去多少次都不会厌烦的地方。就是因为山形如动态的波浪,西湖平镜可鉴其套叠的波浪、又或湖水微澜与山形呼应,无论怎样都合适。说是游湖,其实是在这样一个被概括出来的曲线空间中感受更多美的细节——四季之美。
刘松年 四景山水图
山同人朗,水与情长。
山川本无情谊,但是偏有一个“凭栏看水活,出岫笑云忙”的闲人,在西湖边闲逛。他不需要像帝王一样,登上最高的险峰,与天神沟通为皇权封印。没有使命、无关功利,游湖,就是游湖,注意力深入了,生命体验就跟着深刻了。
这深刻就是随随便便流逝的时间变成了可随意裁切的景致,代表着自然生意(规律)的更迭和永恒。
夏蝉、春燕、秋虫、寒鸦是物候;
草木枯荣是龄相;
阴、晴、雪、风、霜、烟云是气象;
朝暮的变化、暮鼓晨钟是时相;
时序变化春夏秋冬是季相;
岁序叠更是生命的常态。
西湖就是一个高度凝练的场所——自然系统执行机制就被放大,生命体验的深度就是这样加强的。你会说名山大川也会让你有震撼的生命体验啊,的确,但跟西湖的生命体验是不同的。你不需要总是震撼,在每个季节,游船、散步、登山,以任何你喜欢的方式感受这片湖时,发现她的渊然其蕴,当你并与之同频,西湖从此住在你的心里。
以前不懂“念厚如春,念刻如冬”,只要你在这四个月内,两游西湖,就能明白其中的刻薄和丰厚。光阴不负西湖,我不负光阴。再从画中辨明西湖四季的蛛丝马迹。
尾声:
如何得晓色?
书中写:朱色浅深之,朱绿相异色,轻重隐没相得,山中一番晓意。但是好多画得俗的山水画,就是红红绿绿,不忍直视。
如何表现冬山惨淡如睡?
徐渭说“古松旧柏黑成迷”,“待披雪后横枝,低昂铁干”。特别崇拜他的墨韵,亦感与冬山有相同之处。但是没有他的山水画可参考,明明他常住杭州。
徐渭 四时花卉图卷局部
徐渭 写生花卉
唐棣 西湖暮雪图
晴峦与雪夜
相比之下,晴峦真是最泛滥的词了。任何季节游山都能称为晴峦,只要天气晴朗,能见度高,画面上山间景物都清晰可辨,概称晴峦。而张岱《湖心亭看雪》中所述,天气恶劣的非热门时段,目光所能及的形色收敛于夜色之中,云、山、动、色,远、近、明、晦皆隐没,眼力还重要么?!到底张岱接了西湖什么灵气才这样才气横飞?想不想自己也试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