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我的宝贝
那块玻璃,曾被我视作珍宝,显摆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因为在成长中有不少那样的“宝贝”,人生才有了温暖的底色,遭遇到什么都不会气馁不会放弃。
我的宝贝
张亚凌
在学校的小花园里发现了一小片玻璃,弯腰拣拾,举起,一道亮光闪过,晃醒沉睡了45年的往事。
那年我六岁,一次特别沮丧的走亲戚,要走着随母亲去十多里外的外婆家。母亲挎的笼里绑着一头小猪仔。我们家的老母猪一窝下了五个,眼见着姑姑逮了一个,二叔逮了一个,大伯母还说给她家一个,母亲急了,说必须给她娘家送一个。一路上,母亲不让我拉她的手,说我是小赖皮,拉住她的手就想让她拖着走。我就很不乐意地走走停停,不断地哼哼唧唧来闹腾。还不走大路,专走路边栽树的土壕,踢土疙瘩,揪野花,拔小草。哼——,你想快走,我偏偏慢慢走。
进了外婆家那条巷子不久,眼前一亮,有个发光的东西。惊喜地捡了起来,唾了几口唾沫,用袖子擦了一下,亮亮的,透明的,举向母亲时,有道光从她脸上闪过。母亲说,玻璃片儿。玻璃真神奇,明明有一层,却光光亮亮不遮不挡,啥都可以看清。回来时我欢快得像小马驹,一路蹦跳着找东西让玻璃挡着看。
那段日子,换哪件衣服,我都会把玻璃片装在兜里,不离身。举着它看啥东西,都那么新奇。特别是太阳下,泛着光,晃动玻璃,光斑就动,很是好玩。
一天,母亲跟对门花婶坐在我家土炕上纳鞋底,天渐渐暗了下来,母亲边起身点煤油灯边感慨:要是能把纸窗都换成玻璃的,多美。纸糊的窗,天没黑房子里就黑了。我立马就掏出自己的宝贝,殷勤地举到母亲眼前,说这能变成窗子大的玻璃,我就不要了,给你用。母亲摸着我的头,说乖乖娃给妈在心里都安上玻璃窗了。
准备过年喽。母亲将窗棂上的旧纸仔仔细细刮得干干净净,均匀地涂抹好浆糊,准备贴新纸。我掏出自己的宝贝说,咱做个新窗,中间就安这个,旁边糊成纸,好不好?母亲笑了,说好好好,等你将来嫁个木匠,给咱做个那样的窗再说吧。
真无趣。
我就拿着玻璃独自玩了。被小哥哥看见了,说一块破玻璃,当宝贝呀。镜子就是玻璃的,谁稀罕呀?
镜子就是玻璃?那我能不能把这个宝贝变成小镜子,随身带着,想照多方便。对呀,挡住了玻璃那边,不就留住了照在玻璃这边的东西?想到就做。我用小哥哥的蓝墨水涂满玻璃的一面,举起来瞧自己,蓝蓝一片,啥都看不见。洗掉,又用墨汁涂,黑黑一片,一样看不见。可镜子为什么就可以呢?我又不甘地拿起桌子上的镜子,翻着看,寻思着。没拿稳,手一滑掉地上了,碎成了好几块,吓得我赶紧往出溜。母亲一定是听到了声响进门的,她进门时我正慌慌张张地往出跑。
那个下午,我们家没有响起母亲骂孩子哭的声音。母亲让父亲用铁丝做了个圆圈,将镜子变成的玻璃片用绳子绑好后匀称地系在圆圈上,而后将圆圈挂在了院子里的屋檐下。母亲看着我问,谁把镜子变成风铃了?
是风吹倒,摔破了。我很肯定地回答。
那就让风继续吹。母亲仰头看着风铃说。
从此,有风的日子,我们家的院子里就有了清脆的响声。
对了,母亲开始不知道,绑镜子碎片时我加进了自己的宝贝,留下了一小块镜子,随身带着。走到哪里,都可以照照,人原来是越照越好看呀。母亲知道后,找了块花布,给我的小小镜子缝了个套,就不担心划破我的小手了。
它应该是我们这群小伙伴中第一面小镜子,我的新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