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城特名:山中明眸梅花井
许是寻觅童年的传说,或是久念那迷人的清泉,沿丰抚线出发约18公里,一侧是通向张巷镇白马寨古村,此行则拐向另侧何家村,转入幽幽林间小道,正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谁能料得这茂密绿荫隧道的后面竟是别有洞天,一村越过一村迎。到了,村东头的古巨樟呢?杳无影踪,只有两棵柚树,枝间青果累累,一个老婆婆坐在柚树下,神情苍老而淡定。牌楼呢?像时下所有空心村一样,旧屋盘在前面,不见任何痕迹。村西头缓坡上,终于看到它——梅花井,旁边一棵桂花树,烟雨中样子颇有些瘦弱。面前一口小荷田,荷叶零星地摇曳其中。远处的山峦连绵,如蜇伏无数隐秘的心事。地里散落些劳作的人,正是“梅子黄时雨”呀,最好,这初夏赣湖平原上的一隅,田间地头无限葱郁。
“你从哪里来?”从象牙庙来,从龙华桥来。“金盆架,象牙庙,龙华桥,梅花井”,这四个丰城特名就象一道暗语连接,消除陌生的隔阂,门口的老人端出小凳。他们不知道如今的“龙华桥”卧在秀水之上,波光粼粼中此桥非彼桥,纵使两岸平畴沃野,桥下水流潺潺却永远流不走那一段日寇侵略的过往。象牙庙规模今非昔比,庙里的傅爷——靖武将军傅祁忠烈凛然,虽说早已化作丰城保护神镌在老辈人心上,后人往往语焉不详,但安宁和平的生活仍是每个人心中的祈愿。
眼前的梅花井呢,千百年来,还是旧时的容颜么?圆圆的井口,得佩服古人的匠心拼接,凿痕凹处,青苔点点隐隐黄锈,井身素朴没有任何装饰,“梅源”石刻字迹历历可见。井沿高不过半米,井口直径亦不过一米,外圆内方颇为小巧,倒是井内蕨叶几片鲜亮格外动人,一汪清澈泉眼向天。相传地下九孔同时喷水,状若梅花,井名村名皆缘此而来。乾隆下江南时见此特名,也止不住龙兴大发一睹为快。
其实这也是个渊源复杂的古代移民村,人口约六百多人。北宋咸平间(998-1003),徐孟之由尚庄的坞社里迁过来,照此算已历时千年了。另有来此的是方氏二十五世方永胜,属崇仁青山支。初临川,后移丰城,其幼子方庆贵居西塘,幼习诗书,未遇风云,遂行医,寓室筑于此,为繁衍生息,首先解决水源问题,乃请一地仙选址开挖,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神灵指点,挖至三米多左右,清泉翻涌,泉眼喷涌呈梅花形,后来村民便用青石由下砌上成小四方形,井口又凿石两块半月弧,拼接成圆。夏饮则沁凉,冬寒则雾气弥漫温润心田,不枯不溢,涓涓细流一直哺育滋养古老的村庄。又有龚氏胜轻公为明正德年间生人,嘉靖期间由对面龚家山迁入。龚村人原本依山而居,毗邻村子王里信,后来倾慕这龙脉风水,遂阖族迁入梅花井。先后还有魏姓、熊姓、王姓等六姓八族纷纭而合,说起来算是岁月悠悠又少见的融合地带了。
整个村庄地形如条状台坡形,三面环山,面前视野开阔绿稻正抽穗,远处山岗密林呵护,与桥东、杜市、石滩辖村接壤。东侧四五里便是白马古寨,现在也是他们主要的赶圩街市,遥对的白马山相传是晋时三神人乘白马于彼,乡人祀之而名。后有保存相对完整的明清古建筑群落,实在应该感谢上苍庇佑,感谢兵毁劫难中的侥幸。而梅花井早先属桥东管辖,并没有如此幸运。
梅花井古时地处交通十字架,有说是从福建、抚州到丰城、樟树都经过此村,过往商人络绎不绝,所以该村酒肆客栈都有过,其位置重要性可想而知。也有说村前翻山去秀才埠,村后至石滩,西侧桥东沙子岭魏家,可惜现在山路闭塞,唯有东向出路。风雨沧桑几度劫难,村子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遗迹 ,六十年代有一个门楼牌坊,上书“翱凤世第”,其意令人不得而知。但年老的人至今传说文官在此要下轿,武官要下马的轶事。牌坊因历史原因被拆,默默见证的就是梅花井,一个甘甜的音符,连同伸向田间的麻石路,顺着山脚下前行一直可通向临川,独轮车的痕辙如草蛇灰线。历史翻开新纪元,谁在草莽间奔突穿行?和象牙庙地理位置一样,丰抚线建成,梅花井也淡出交通枢纽位置。
井边的桂花树风雨中枯竭老去,村人又栽下了新的桂花树。只是荷塘年年风华,总是令人忆及最不堪承受的一幕:侵华日军、国民党、解放军均过此地,纷纷用水壶灌装井水,当年的知名度可想而知,但是来不及躲避的村人,就被日军惨杀在荷塘中!哒哒的马蹄声带来的不是诗意,是蹂躏。梅花井,是山间的明眸,照见耻辱,见证人世凄惨的杀戮,又用不屈的风骨奉献着爱永葆初心。七十年代末大旱时,河流水库干涸,附近四方村子都来此取水,犹如大地深藏的甘泉,抚慰焦灼的魂灵,度过艰难岁月。如今多次检测水质尤佳,梅花井,真是最纯粹最自然。
行走于这山清秀水中,眼见得老牛带犊悠然啃着青草,村东不知哪户人家传来一群农家女练习广场舞的嘻哈笑声,暮色中雨丝纷纷,耳畔似乎传来许嵩的歌声:林中抚琴曲委婉,群山听懂我悲欢。落花雨,你飘摇的美丽。我愿意化浮萍躺湖心,只陪你泛岁月的涟漪……
梅花井,河东大地一角的山村,曾经牵动多少漂泊的情怀,撩开神奇,她的恬淡,你动心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