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933 | 陈剑虹的牙齿插上翅膀飞走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散文
牙齿插上翅膀飞走
`陈剑虹
小时候牙痛,父亲告诉我说我的两个“牙头”长了虫子,用土霉素和桃树的嫩叶一起捣烂了,塞进牙洞里。痛感较轻时,于是塞了药便止了痛,痛感较重时,塞药也没用,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那时候,妈妈便会哄着我讲故事,讲一个乞丐去一有钱人家里讨饭,有钱人家的夫人问他肚子饿是怎样的感觉,乞丐说就象牙痛一般,那夫人怜惜地赏了他许多吃食,说世间最痛的莫过于牙痛了。妈妈说,洁白的牙齿是一个个小天使,要好好保护,她们才不会插上翅膀飞走了。
不过,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长大后,牙齿再不见痛,也就忘了痛的感觉了。知道自己的磨牙里有两个牙洞,一个在左上边,一个在右下边。直到工作的时候去体检,医生检查了一番说我牙齿没蛀牙,我拉住医生说不对的,我有两颗蛀牙,一颗在上边,一颗在下边,未曾拔掉,也没有掉下来过。医生重新帮我检查了一遍,很确定地对我说:你没有蛀牙!医生说估计是蛀牙的牙洞很大,新牙从牙洞里长出来,他说没关系,剩下的那点老牙会慢慢掉落的。那两颗蛀牙,就这样消无声息地离我而去了,化为天使拍拍翅膀就飞走了。只是偶尔,会有小小的牙齿碎片出现在嘴里。牙痛仿似前世的记忆,越飘越远越模糊。
而新近忽然的牙痛,来势之汹,今人猝不及防。
开始只是觉得左上方靠里面的牙床很不舒服,很快漫延到脸颊,再到鼻子,眼睛,然后是一边的头部都痛。疼痛虽厉害,但仅止于一边,仿佛整个头部的中间有一道防线,疼痛只在左边,对于右边的脸颊,是一毫米都不越雷池。每次的痛感好象从骨头里钻出来,明明还未感受到什么,眼泪已经先行哗哗地流下来,止也止不住。之后痛感才真正袭来,头骨、眼骨、鼻骨……左边脸的一切都在疼痛中颤抖,在一大片的痛感中,已经分辨不出这痛原只是牙齿的痛了。
如此强烈的牙痛中,却因为蛀牙的日子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得我已经忘记了蛀牙的可能性,一直以为自己上火了。直到弟弟说,你牙这般痛,忍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去牙医处看看吧。他把我带到他朋友曾医生的牙科室,一扫描,打印出来的照片中,左上角的一个黑洞,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牙齿长虫子了。
曾医生说,智齿蛀了洞,伤了神经,那么些天也亏得你能忍了。弟弟说,她最不能忍了,只是怕拔牙更痛,而选择相对不痛的忍受方法。曾医生摇了摇头,终是说了句“愚蠢”!然后把我按在躺椅上,把医疗器械安置好。我哆哆嗦嗦地按他的要求张开嘴,一边连问着痛不痛痛不痛。在一番观察后,曾医生打开麻药针水,粉红色的药水被吸到细长的针管中。细长的针头扎进被虫蛀的智齿处,麻药的苦味漫延在口腔里。在等待麻药生效的过程中,我被扔在躺椅上,曾医生和弟弟两人自顾在旁边闲话家常。直到时间到,曾医生拿着锤子和钳子还有类似改锥的工具,在我的满脸惊恐中伸入我的口腔之中。随着一阵似有实无的叮叮铛铛声在牙齿间敲响,发木的牙床感觉到牙齿被往外拔的拉扯感,我轻叫了一声,倒是把曾医生给吓到了。他担心我痛感较强烈,忍不住痛,又帮我打了一针麻药,然后又把我晾在一边。直到我确认完全感觉不到左边牙齿的存在,曾医生重新把器械伸入我的口腔,在敲打中,发木的牙床有强烈的拉扯感,虽然不痛,但那种拉扯感还是令我从喉咙底处“啊”地叫出声来,不过随着叫声,只觉得牙床一空,那颗智齿离我而去了。
白色托盘上,一颗中间有个黑洞的牙齿带着些许鲜血,用最丑陋的模样呈现在我面前。曾医生说:要不要拿回去!我嫌弃地摆手,再摆手。曾医生把托盘从我面前拿走,那颗蛀牙拍动翅膀,就从我眼前飞走了。
转自:汕尾日报2018.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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