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头号中学时的快乐时光
本文作者：刘海港
总想写点关于头号中学的回忆文章，以此记录我们三年的初中生活。初中的三年使我懂得了什么是友谊，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对异性的感觉。
在梦中，曾多少次回到头号中学上学。转眼间人到中年，成家立业，现在才懂得了珍惜，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珍惜一起上过学的同学们。蓦然打开手机里的QQ相册，看到以前存起来的初中毕业合照，看着看着，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青涩美好的学生时代。
我的初中生活是在头号中学度过的，那是一个地处大青山北麓、距离科布尔镇西30公里的山沟里设立的乡级初中制学校。我13岁那年离开家去头号中学住校，学习生活了四年，这四年是我最为愜意的时光。当时正值好几个乡的学校合并到头号中学办学，学生数量一下子扩大好几倍，其中最多的是蒙古寺中学过来的学生，其他还有米粮局中学的、大滩中学的。由于大家都是农村的娃，所以不管玩啥都是志同道合，用方言说，就是能“灰害”在一起。
先从初一合并学校那年说起。
我清楚地记得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学校一下子来了许多人，熙熙攘攘。家长领着孩子首先找各年级班主任老师报到，看能分到哪个班。我们初中共分三个班，一班班主任是郭全亮老师，二班班主任是宿慧芳老师，三班班主任是韩俊平老师。三班是最具个性的一个班，这和班主任韩俊平老师有直接关系，后面会详细解说。
完成报名的学生开始交土豆（马铃薯）、素油（胡麻油）、山药粉（马铃薯粉）和白面，按一学期口粮缴纳，不够的以后再补。然后是按所在班级分宿舍，一个大宿舍最多能放二十来人，小一点的也能住十几人。宿舍是大通铺，木头板上面放上自己家带来的草垫子，草垫子上再放上自家擀下的牛毛毡，大家情况基本都是这样，所以不觉得艰苦。安顿完住宿后，再约上几个同学一起去商铺购买生活用品，所谓生活用品，就是牙膏、洗脸盆和香皂。那时我们基本没人用得起洗头膏，就用袋装的骏马牌洗衣膏代替，说也奇怪，用洗衣膏洗出的头发头屑也不多，女同学发质还挺好，顺顺溜溜的。学校西面不远处有好几个商店，准确来说是小卖铺，老吉旭的小卖铺生意最火，老汉见了男生瞎灰说，见了女生爱摸手，但我们都喜欢老吉旭这个“灰老汉”。
农村的孩子没有娇生惯养的毛病，每个宿舍晚上放一个大橡胶桶用来尿尿。我深深地记得当时大冬天下地尿一泡尿的感受。屋子里火炉一到晚上睡觉时就已灭火，防止炭烟中毒。大后山夜里气温零下好几十度，半夜下地后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劲全力尿完，赶快上床哧溜一下钻到冰冷的被窝里。第二天值日的两个学生用一根木棍抬着满满的一桶尿再去东南面的厕所倒掉，这充分说明，严寒也阻挡不住年轻人旺盛的活力。初二那年，学校统一装上了土暖气，冷的问题就基本解决了。
我们吃的是大锅饭，基本天天是素油土豆烩菜，偶尔在里面加点粉条。后来稍加改善，一周能吃顿包子或者炸油饼。我记得六年级的时候，食堂还是一个大灶台，木头方笼，蒸出来的馒头永远是黄的，没有发酵起来，像大男人的破鞋。学校合并后，大伙房改革成三个小食堂，饭菜质量提高了不少，最起码馒头蒸得白白胖胖的。一周还改善两次伙食，但是日常吃的还是以素油土豆烩菜为主，全凭家里隔一段时间给带下来炒的肉酱和腌的咸菜拌着烩菜下饭。说起这个素油土豆烩菜，我相信同学们一定留下了深深的记忆，毕业好几年后很多人还是对烩菜敬而远之，闻到烩菜味后胃里就不舒服。当然要是和前辈们比起来，我们能吃上这些算是幸运的了。当时学生们私下里有几句顺口溜：“馒头小烩菜少，二姨水喝不饱，憋住气喝下去，不是跑肚便拉稀。“后来听我妻子说她就是因为吃不下学校常年的素油烩菜饭而中途转学了。
学校每十天放一个小长假，就是连续上一周零三天，中间的周日休息一天，第二周从周四到周日放假四天。回家的交道工具主要是自行车，距离远一点的像蒙古寺乡和大滩乡的学生会坐客车回去。农村的客车没有超员一说，上去多少人不管，大家挤在一块儿，只要能关住车门即可。大多数同学家都是种地的，没有摩托车，另外父母们庄稼地里忙，根本没有时间来接你。有家长骑摩托车来接孩子，那绝对是一种奢侈事情，有摩托车的家庭一般是老师家庭、村乡干部家庭、医生家庭。开学和放假那天，也有好几个村的学生家长会合伙开一个三轮车或者四轮车来接送孩子。我四年里都是骑一辆二八式凤凰牌自行车，每次都是怀着愉快的心情顺着公忽洞大沟一路向西推着自行车回家。为什么是推呢？因为回家的路都是上坡，每次刮的都是西风，有时出来最远只能从头号村骑到财务营村，这还是没风的天，剩下全靠体力推车了。虽然是推着自行车走，但一点也不累不闷，因为路上相跟着好多同学，各个村子的学生一路说说笑笑。大家谈论什么了？男同学叨拉的当然是班里的女同学了，哪个女生漂亮哪个女生穿得好，这些其实就是对异性朦胧的感觉了。路过的小山村现在都能记起来村名，而且每个小山村都有我的同学。这里特别强调的一点就是，每次回家的自行车车胎基本都没气了，有的甚至连气门嘴也让人拧走了，这些都是高一届的学生干的。只能在小卖部买一个气嘴或者拧其他人车上一个安上。路上补自行车胎是件常事，所以一有漏气的时候就去找附近村庄里的同学家补胎，补胎是我们具有的最基本技能了。四年就那样风雨无阻地过来了。
2000年，通过合并其他学校，生源变多了，初一增加到了三个班级，虽然三个班级都有各自的班主任，但是丝毫不阻碍我们在私下里来往的情谊。学生们家虽然离得远，甚至不在同一个乡，但互相一打听，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有亲戚，好多同学姥姥家还是同一个村的。就是这样的关系网使我们相处得都特别亲密。有时也会有小摩擦的出现，偶尔展示一下各自武功，比划几下也是难免，所谓梁山好汉越打越亲！同学中王雪蓉同学个子高高的，打排球挺厉害。李俊芳同学脸圆圆的，一双毛虎虎的大眼晴，长得特别漂亮。郭彩青同学梳个大辫子。刘美震同学个子不高，两颗大虎牙，人特别机灵活泼。郑丽霞同学小巧玲珑长得很俊。邢海燕和周华是当时的美女。男同学中高峰长得像刘德华。韩建中是班长，留个中分发型，是女同学们的偶像。崔鹏飞和许瑞光特别能说，两个人遇在一起后一天到晚瞎灰说。安国栋同学整天研究一些电子产品，好的拆烂重新组装，天天满手黑油。课余时间我和于昌龙（外号赵本山）经常抱个大扫帚站在讲台上唱歌，一副零点乐队的派头。我的初一同桌段聪明，他特别干净，一有时间就把书本整理得整整齐齐，全部放到书桌里，每当王羊换老师自习课进来，看到他课桌上连一本书也不放，就狠狠地批评他一顿。初中和我坐过的同桌有许瑞光、宿海龙、霍兰柱，初三上半年的同桌还有我现在的妻子韩林凤。她还写过一篇作文《我的同桌》，写的就是我，把我当时的调皮捣蛋形象描述得淋漓尽致，其中有一句描述我欺负了同桌的她后常说的英文： “I am sorry ”。宿老师拿着这篇作文还在几个班里读了一遍。当时男女同学的比例差不多，女孩们是碧玉年华，男孩是舞象之年，难免互相生出一些倾慕之情。在那个年代的山村学校里，这是个严肃禁止的行为。现在想来学生时代应该完成学习的任务，但每个人在成长的不同阶段会有某个特征，面对这个问题，学校应该去正确引导而不是如临大敌地去强硬制止。有的学生甚至因为谈恋爱被开除，再没有去上学，失去了接受教育的宝贵机会，现在想起来真是扼腕叹息。
我们最爱吃的零食是辣条、麻子和方便面，夏天还有冰袋、汽水和火炬。方便面和火炬不是能天天吃得起的，但麻子和辣条可以天天买，所以就成为同学们的最佳零食了。麻子一小盅一毛钱， 辣条一根也是一毛。卖麻子的老婆婆是石秀英妈，卖辣条的有几个人记不住名字了。爱吸烟的同学经常去私人家拔零根吸，一根几毛钱到几块的不等。一般刚从家下来的几天经济宽裕，可以买几根好的香烟，往后的日子手头紧了就凑合点买点儿差一点儿的烟了。大家常抽的是大青山烟、迎宾烟和青城烟，好一点的有白沙烟、红塔山烟，苁蓉烟是顶配了。烟瘾大的同学一有时间就找个老师看不到的地方吸烟，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有个同学从厕所墙角找到半截烟头点着猛吸了几口，看他那表情那是真个香甜，真是解瘾！每当夏季的周末，我们几个学生骑车去头号东面小坝子村摘酸毛杏吃。这也是史换生同学的村，有时候村里人看到不让摘，我们只能悄悄地去摘，摘上几兜子回到学校，给同学们一分，吃起来酸酸涩涩的。把吃剩下的白白软软的核子儿塞到耳朵眼里，据说可以孵出小鸡。
头号村最西面盖了一栋连体二楼，当时作为乡政府办公地点用，后来说是闹鬼，所以没人去办公了。那也是我们常去探险的地方，一是没见过楼房，二是好奇闹鬼的这个传闻。有时候去了正好遇上看楼房的那个下夜老汉，老汉就给我们讲这个闹鬼的事情，说是晚上他刚蒸出锅的馒头自行飞起来了，还看见个长头发女人等等，听得我们毛发悚然。但是一有时间就想去看看，大白天二楼的门都锁着，我们隔着门缝往里瞧，忽然间有某个学生大喊：“有鬼！”吓得我们一溜烟下楼跑到前面的空地上了，现在想起来真是滑稽可笑。
每年春种秋收的时候，离家远的学生周末不回家，会去学校南面小坝子村同学家里帮工。这也是我们很快乐的事情，既能无拘无束出来玩耍着劳动，又能吃上好吃的，还能喝啤酒。当时卜荣华家和王俊林家是我们经常去帮工的地方。同学们一起锄地、收割庄稼、打山药粉。等到干完活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苹果梨随便吃，爱喝酒的尽情喝。初二那年卜荣华同学买了台傻瓜照相机，大家对照相绝对是情有独钟，我们一起在东面大公小学红旗的护栏处、头号村最西面小山上、南面的菜籽地里留下了许多纪念照。
学校里有个下夜敲钟的老汉老李三，年岁不知道，黑黑的脸上全是“个出出”（皱纹），平时还给学校养着一群羊。我记得六年级那年大食堂做饭时，老李三用铲完炭的铁锹在水里涮一涮就在大锅里翻土豆了。老汉心眼不坏就是脾气不好，经常骂学生，所以常和学生发生冲突，发生矛盾时，当然我们学生是弱势群体，毕竟他是学校工作人员。老汉有时候也和老师爆发冲突，有的老师让着他，碰上脾气不好的年轻老师也和他干仗。我记得他怕韩俊平老师和田明旺老师。老李三晚上在学校巡夜的时候手里拎个鞭子，听到有的宿舍学生不睡觉说话，边走边骂，偶尔甩几下鞭子。管我们后勤的是李根如老师，也是我上小学时候的老师，家是庙村南面天益当村的。每次开学学生们交的学杂费还有吃的各项物资按斤称汇总起来，李老师会核对哪个学生没有交费，哪个学生吃的土豆、素油、面等没有交够。没有交足够的，李老师就会催我们抓紧上交。我那时考中苏勒图中学没去上学，回头号中学给免一大部分学费，当时每次开学去他办公室交学费时感觉特别自豪。后来听我的妻子说，她在离校时候还差下食堂二斤素油未交。
说了这么多学生的事情，再唠唠我们老师吧。头号中学的校长是赵荣恒，一个不爱言语的老师。初一那年学校新分配一批师范学院的大学生，还有一部分是其他学校调过来的老师。新来的年轻女老师给学校增添了一条靓丽的风景线，因为她们无论从年龄还是穿着打扮都比较新鲜亮眼。我清楚地记得有宿慧芳老师，宿老师身体胖胖的，脸圆圆的，披着一头秀发，语文课全程普通话授课。还有英语老师张美芬，她个子也不高，发型比较时尚，烫了个小卷发，说起话来甜甜的，是我们男同学的偶像。宿老师和张老师是蒙古寺过来的老师，自然她们二人是比较好的闺蜜。物理老师李美青长得白白净净，苗条秀美，使我们彻底爱上了物理课。历史老师董丽霞也是一位美女，戴个眼镜文静典雅。数学老师武健宝，一个精精神神的小后生，穿着特别干净，课余时间常常练他的小胸肌，锻炼的时间长了也有肌肉块儿了，我们私下给武老师取的外号是“健力宝”，武老师和宿老师后来喜结连理。音乐老师是温日将，一个帅帅的年轻人，戴个眼镜，教我们唱歌和音乐基本知识。正是在温老师的影响下，我们班好几个学生后来走上音乐道路，比较出色的有宿海龙、李志强和于昌龙。王羊换老师的歇后语是出了名的，王老师性格耿直，有时学生们把吃剩下的馒头扔到外面，王老师看到后会骂我们败家子，然后捡回自己的宿舍。我们特别喜欢王老师，喜欢王老师走路时的步伐，喜欢王老师讲的歇后语，直到现在同学聚会时说起来王老师的歇后语都是笑声不断。韩俊平是我们的初三物理老师兼三班班主任。韩老师个子不高，有“蹦跶”得厉害学生，让他留意住就收拾，所以学生们都挺怕他，但他也是我们的好朋友。为了培养我们的写作思维能力，他鼓励我们多看小说，没有的书可以去他家借，只要是在他的晚自习课上，大家可以自由看小说、下象棋、来回走动。体育老师田明旺虽然个子不高，但活溜得很，篮球打得特别棒，广播体操就是田老师教的。何忠义老师是教导处主任，兼带数学课，平时比较严肃，说起话来一丝不苟。冀文恒老师带语文课，为人正直，讲起课来顿挫有力，看见学生有不规范行为就爱指出来批评教育。还有李文举老师讲生物课，每讲一句脸上会聚起一个小包，我们私下里给李老师起个绰号“疙蛋儿”老师（希望李老师看到后不要生气，都是学生们年少时的顽劣）。李老师写粉笔字很有力道，记得有一次在黑板上写字，给尾字上点了一点，直接将半截粉笔头粘了上去，让我们感觉这老师非同寻常！
初三数学老师是霍海鹏，上课不带教科书，讲起课来有声有色，天马行空。有时候还会讲一些其他方面的知识，把一些复杂的数学题讲得通俗易懂，这些为我高中函数课奠定了坚实基础。尤其是霍老师那几声爽朗的大笑让我现在记忆犹新，在西面食堂笑起来，东面的操场上也能听见，声音浑厚有力。霍老师会武术，易经中医也懂，是一位神秘莫测的老师，可惜现在已离我们而去。他的儿子霍兰柱也是我们学生中的佼佼者，每次考试数理化基本是满分。初中的三年里教过我们的老师还有：语文张淑清、化学张爱枝、生物彭栓成、数学郭全亮，政治老师杜方虎。
初三那年三个班合成了两个班，一个快班一个慢班。虽然分了班，同学们私下的关系还是相当的铁，以至于两个初三班的男生和低一级的几个外来转学的学生约了一架，低年级的三个学生有点害怕悄悄地买了把刀。等到我们去学校南面的空地上展开攻势时，人家忽然亮出白亮的刀乱砍，把冲在最前的韩建忠同学肚子上划了一个口子，在乡医院缝了好几针。打架事件影响比较大，晚上参加打架的学生都被学区主任毛占元挨个教训了一顿，我们初三学生因此落了个失败的下场。现在想起来真是年少轻狂，冲动的结果真后怕。初三后半年有许多同学转学了，我们一直处于紧张忙碌的学习状态，转眼离校后中考了，我以 462 分成绩考入中旗一中重点班。至此我们的初中生活彻底结束了，我们也开启了另一个学习阶段，上了高中，直至上了大学。
后来听人说头号中学在我们这届毕业后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几年后被旗里的中学合并了。
感谢国家的教育，感谢教导过我们的老师，正是在那样一个贫瘠的小山村学校里让我们接受到良好的教育，日后在家庭和社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初中毕业已经十几年了，同学们都过了而立之年，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每个人都在社会上找到了自己的合适位置，毕业的学生有从事警察、律师、记者、教师、医生、金融、建筑、文艺工作的，还有为各级人民政府服务的，还有自己做生意的。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小康生活奋斗着，在社会中实现着自我价值。时间真是一剂霸道的猛药，悄无声息地带走了我们最美好的青春。青春是美好的，青春也是用来怀念的。所以我们更应珍惜现在所拥有美好的时光，珍惜那段我们一起度过的初中学生生活。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本文作者1986年生，原察右中旗头号乡人，现供职于呼和浩特一家企业。
【本期幕后】
策划：敏敏
编辑：王丹
校对：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