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年

本文作者:甫斯琴


小时候,盼望过年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简直就像成年人盼见梦中情人。

记得一进腊月(或更早)大人们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忙乎起来了。首先要准备一年来单等过年才能穿上的新衣服。那时候差不多所有的衣服都靠手工裁剪缝制,就见每家每户的主妇们不停地飞针走线或踩踏缝纫机,为自家的老老少少赶制新衣服。说来也挺有意思,倘若今日家母是为自己做新衣服,娃娃们总要兴高采烈地告诉自己的玩伴,玩的中间也忘不了回家看看“工程”进度。倘若正好完工了,立马穿起来试试,那种快活的心情溢于言表,是现在的孩子们无法感知的。

然后,就开始准备一正月要吃的东西。先从压粉条、炸麻花、炸肉丸子、炸油糕、酱牛肉、红烧猪肉做起,忙碌大半天做好一样。那些因白天工作没时间做的人家,就用晚饭后的时间,一直忙乎到大半夜是常有的事。

之后,陆续开始生豆芽、包饺子、蒸馒头、把肉和胡萝卜剁碎捏成团冻起来,以备正月包饺子用。把泡涨的蚕豆剥皮,油炸后,名曰莲花豆。最后炒瓜子,炒花生,过年的吃食就算安顿得差不多了。

农家八大碗

二十三,过小年,酒肉祭灶,年关在迩。之后就开始拆洗被褥、衣物,那时候没有洗衣机,全靠手搓着洗,一洗就是好几天。然后粉刷屋子,家里家外全都擦洗打扫得纤尘不染,眼看新年就要到了,好不欢喜!贴年画,贴窗花。年画一定要把毛主席和周总理的画像贴在正中央,其次根据自己的喜好贴一些反映时代的宣传画,电影明星剧照……贴窗花是展示各家闺秀平日里剪纸手艺的时候,就见她们的剪纸手艺在每家每户的窗户上一展无余,花花绿绿形状各异贴得满窗户上皆是,无疑给过年增添了不少喜庆气氛。

七十年代毛主席年画《心潮》

七十年代年画《领巾》

终于有一日一觉醒来,窗外的爆竹声告诉我们新年到了,喜上眉梢!慌忙爬起,穿上自己梦寐以求的新衣服,衣兜里装满单等过年才能随意吃到的糖果、花生、瓜子,同院子里的女孩们结伴东家出,西家进,让大人们夸赞自己的新衣服。就见各家各户的男主人忙乎着贴春联,垒旺火,打扫院子,大红的灯笼挂起来,仿佛一切都因过年变得那么美好舒心,皆大欢喜,同时新的一年也在快乐与悠闲中拉开了帷幕。

过年最隆重的仪式当属除夕夜的“接神”,也叫“熬年夜”。要一直不睡觉等到凌晨四点钟才开始,点燃旺火,把腊月买好的爆竹拿出来开始燃放。不一会儿,就见火光冲天,“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与震耳欲聋的二踢脚混合起来响彻夜空。礼花腾空,在夜的幕布上绽放出璀璨迷人的花朵。此刻,总让人觉得既喜庆又充满庄严。大约热闹个把钟头,回到家里兴高采烈地煮饺子,欢天喜地吃毕,再从凉房里取出第二日要招待客人的吃食摆放好,在回味无穷中进入梦乡。

除夕夜“接神”

烤旺火

正月初一拜大年,是由来已久的传统习俗。有时候还在睡梦中,家里就来了拜年的客人,一进门就高声喊叫着互问新年好,于是慌忙爬起来招待客人。有亲朋好友,也有父母单位的同事,通常是几个人趁兴结伴而来,络绎不绝,热闹非凡。递烟,倒茶,斟上酒,好吃的下酒菜端上来,一边说笑调侃,一边吃喝一通,再结伙到下一家走串。这是一种约定俗成,墨守成规的陈年礼节,也是忙碌了一整年的人们难得的消遣时光。就连小娃娃们也是结伙相跟着给院子里的邻居或自家的亲戚们拜年,有时候得来大人们给的糖果,有时候得到一两元压岁钱,那真是无比的高兴,可以拿着压岁钱买了电影票去看电影。清闲之际,小伙伴们聚在一起打扑克,总是玩得很尽兴,大呼小叫不亦乐乎!

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初六以后,有些人家就开始相互宴请,那个年代有一句俗语叫“盖房忙一年,请人忙一天”。要打算去别人家赴宴,从清早开始就把自家的活计安排好,一家人便去赴宴。常常是大人们吃喝聊天,娃娃们吃饱喝足就嬉笑玩耍,直到晚饭后才回自家。其实,每家每户的饭菜都差不多,就是腊月里准备下的那些吃食,相互邀请欢聚,无非就是为了大过年热闹热闹,从而加深感情。

过年的第二次高潮是正月十五,各单位门口都垒起很大的旺火堆,那时候大部分单位都有秧歌队。秧歌队后面跟着高跷队,花灯,各种表演也是丰富多彩,琳琅满目。人们在寒冷的冬夜去观看,一站就是两三个钟头还是不忍离去。记得我最喜欢的是唐僧师徒取经的高跷表演,孙行者扮得是生龙活虎惟妙惟肖,仿佛是真的神仙下凡,我总是和同伙们乐颠颠地尾随着看,一宿下来,不知道要跑多少路,却总是乐此不疲。从正月十四红火到十六,大年就算过完了。但以后总有一段日子没有从新年那种欢乐的氛围中走出来,在回味中慢慢习惯平日那种安宁而平静的生活。如今是因为生活好了,还是因为岁数大了,过年的滋味越变越淡,在电视屏幕前连“春晚”都坚持看不完,就进入了梦乡。第二天醒来,依然不觉得有过年的滋味。

踩高跷

扭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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