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周红作品

嗨，父亲   

周红（湖北）  

一

父亲的生日到了，我们一家三口去接父亲吃晚饭。寒风中，女儿早见到爷爷蹲在街角的灯下，影子拉得很长。车稳了，女儿打开车后门，叫到：“爷爷，快！”父亲颤颤巍巍站起来，欠身挪到座位上，老脸已涨得通红。

女儿点了很多菜，甜的咸的。老公出去进来抽了几支烟，菜终于上了。女儿抢先夹了块排骨在嘴里嚷嚷：爷爷你吃啊！爷爷掏出大大小小花花绿绿几个瓶子出来，这瓶子两片，那瓶子三片，扔在嘴里，仰起头，喝口水。你们吃啊，在家里吃多好，这一桌子菜的钱，在家可以吃好几天呢？父亲又说上了……

二

父亲与共和国同龄，68岁，看上去却比70岁的老头的身体还差，高血压、糖尿病、脑梗塞、颈椎病......全都不落下。由于颈椎病太严重，左肩比右肩高了差不多十公分，颈后的包每日渐長，两条腿经常时处于酸麻状态，走路就是靠慢慢挪，十分吃力。偶尔和母亲上街，便是走走停停，老让母亲等他。父亲2002退休，那一年50岁，正是干事业的黄金时候，父亲却响应30年50岁退休的政策，从乡政府农办主任的位置主动退了下来，组织关心他，到退休的时候把级别提成了副科级。至今，我常常想，我的父亲，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党员，培养了那么多干部，做了那么多善事，他当年的秘书，他的农校同学，个个都飞黄腾达，他到老了也只是个副科级。可见父亲从来没有把名利放在心上，一心想的是老百姓。

三

搞农业工作，要经常下乡，要到水田查看稻子收成，要到农户羊圈，猪圈看看，哪家稻子收成好不好，哪家的牲口得病了，哪家的兄弟又在为山林界限扯皮，父亲他都了然在心，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听村里老一辈人讲，有一次，父亲在姚店张家冲村一个农户稻田查病情，腿一软，头一晕，就倒在了秧田里。吓慌了的农民大伯赶紧将父亲送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道染上了什么鈎单螺旋体病，当时农民大伯眼泪就出来了，硬是要坚持自己掏钱帮父亲治病，病中的父亲推辞了，托人带信刺儿给母亲，叫她带钱去医院，当时父亲不知道4岁的妹妹小肚子长了个瘤子，夜夜在家疼得直叫唤，母亲心力交瘁，请赤脚医生来看，说是要开刀做手术。母亲害怕，想叫父亲回来，又怕打扰他工作，这又听到父亲在城里住院，更是急火攻心，赶紧背上妹妹，又牵着我失魂落魄的往医院奔，留下还在病中的奶奶看家，几十里山路母亲一声不吭，只听得到可怜的妹妹喊“疼啊，我疼啊”的叫唤。我跟在母亲后面，踉踉跄跄，有时看母亲实在背不动妹妹了，就在后边用小手托一下妹妹的小屁股，母亲会回过头笑笑，然后腾出手来把我的小手抓得更紧。

母亲当时的心理，我现在成家了才能理解，她的男人还在医院，她的女儿也要治病，她在孩子们的面前得坚强，她得拼命支撑这个家，她得挺过去。

那是1983年，三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忆犹新，我甚至在电脑上敲打这些文字的时候，眼泪会扑漱漱的往下掉，记得母亲一脚踏进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面黄肌瘦，双腿浮肿，精神一下子就垮了，还没来得及放下背上的妹妹，便是眼泪就如决堤的洪水。父亲支撑着从病床上爬起来，从我的口中得知妹妹肚子里长了瘤子，一把从母亲手中抢过妹妹，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抱着妹妹直往楼上医生那里奔。把旁边的护士吓傻了。

那时我们住在农村，家里条件不好，我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家里的3亩多田全是我母亲操持。那时我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是在干什么？经常是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只知道他当官，当的还不小的官。记忆中虽然他就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中山装，骑一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一个黑色的旧皮革公文包永远是挂在车龙头前，走西家，奔东家，乐此不疲。但在我们心目中，他就是官。可是就是这个官，却拿不出钱来给妹妹治病。父亲从医生口中得知，妹妹肚子的这个瘤子要3000元钱才能拿下来，相当于恶性肿瘤，父亲他沉默了。3000元，在当时农村可以做一栋像模像样的宽敞平房，他去哪里去弄这3000元钱啊！妹妹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父亲头发白了一半。

在手术前的一天晚上，枝城九道河的爷爷赶到医院，硬逼着父亲和母亲把妹妹带回家，我这个伟大的爷爷，硬是用3根刺针，4个火罐，外加上山一天采3副中草药敷，不到一个月，没用一分钱，将我妹妹肚子里的那个毒瘤治好了。现在来看，感觉像个传奇，可它却是真实的故事。

四

记忆中很少见父亲下过自己家的田，那时上班忙，一个月难得回来一次。3亩多田的稻子，都是母亲一个人割的，我和妹妹当时一个7岁，一个5岁，我割稻子割不快，就帮她抱拢在一起，母亲自己一个人一捆捆绑好，然后一捆捆的挑回家，又一捆一捆散开铺在稻场，一趟又一趟……有一次我抱稻谷的时候，手一伸进去，摸到一个冰凉凉，滑溜溜的东西，当时我没在意，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捆稻子抱起来往母亲那边走，远远只看到母亲脸色发黑，好似急得说不出话，一边朝我死命的跑来，一边嘴里不停喊着放，放下......我低头一看，一条绿色的大蛇就懒洋洋趴在我抱的那捆稻谷上面。我吓得都哭不出声音了，丟了就跑，那条蛇受了惊，赤溜跑到别人田里去了。

那天晚上不停的梦见蛇，蛇它是一条长虫，老是让我想起我的父母亲那些长长的艰苦的岁月。

五

父亲的生日又快到了。前日，我和妹妹拉着父亲跟我们去逛街，帮他买了一件夹克，买了一双皮鞋，带他到电影院看了一场他心心念念的《战狼》。父亲快乐的像个孩子，回家来硬要给两个孙子派红包。

这就是我们的父母。永远都念着想着自己的孩子。

嗨，我亲爱的父亲，你要永远健康！永远开心！

【作者简介】周红，1976年5月29日出生于湖北宜都，爱好散文与诗歌，有作品散见于各报刊，现为宜昌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