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文尚书】28篇释意（十八）[周书·酒诰]

十五、周书·酒诰

【原文】王若曰：“明大命于妹（沫）邦。乃穆考文王，肇国在西土。厥诰毖庶邦庶士，越少正御事，朝夕曰：‘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释文]周王这样说：“你要明白被封在商朝沫邑这个地方的使命和责任。先考文王，在西部起家兴邦，曾经告诫附属邦国的大小官员，并反复说过这样的话，‘酒只能用于祭祀。因为天命惠顾，我们才拥有了邦国民众。所以首先，必须要敬畏和祭祀带给我们福祉的天帝。上天如果盛怒发威降下灾难，一定由于我们邦国民众违背了天道地德所招致，而天下民众之所以为非作歹，以往都离不开饮酒淫乱的祸根；另外，无论邦国或家园的大小，凡出现道德沦丧和破落灭亡，也都是因为饮酒淫乱造成。’

【原文】文王诰教小子：‘有正有事，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惟曰：‘我民迪小子，惟土物爱，厥心臧。’聪听祖考之遗训，越小大德。

[释文]先考文王曾经告诫我们这些孩子们，‘凡治国理政，日常不要饮酒。在各自管辖区域，只有祭祀时，才可以饮酒，而且以不喝醉为有贤德品行。’并且还这样说过，‘要让天下民众和你们一样，务必珍惜每一寸土地及其产物，这一点尤为贵要，更须牢记在心。’只有懂得了祖宗前辈如此睿智的教诲和遗愿，才能明白道德大小及其优劣得失的价值和意义。

【原文】小子，惟一妹土，嗣尔股肱，纯其艺黍稷，奔走事厥考厥长。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 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尔典听朕教！尔大克羞耇惟君，尔乃饮食醉饱。丕惟曰尔克永观省，作稽中德，尔尚克羞馈祀，尔乃自介用逸，兹乃允惟王正事之臣；兹亦惟天若元德，永不忘在王家。”

[释文]年轻的兄弟啊！你作为王朝肱骨大臣，现在所封的这一片殷商帝都沫地，历来盛产稻谷，应用来孝敬祖宗长辈。每年牛马车辆奔忙，通过耕种、运输、贩卖的粮食，首先用以孝经父母。父母饮食足用，只有结余下来的粮食，才可以酿酒。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大小官员及其邦君，你们务必时刻牢记我的忠告！从来贤明君主领导下，才允许六十岁以上老年人，可以饱食醉酒，让他们颐养天年。所以说，你们务必时常反省自身行为，只有遵循历来中正德行，时刻虔敬对祖宗神灵的祭祀，你们才会获得心满意足的幸福；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成为称职的王朝臣民；只有这样，你们才不离不弃道德根本，才能不被帝王天命抛弃。

【原文】王曰：“封，我西土棐徂，邦君御事小子，尚克用文王教，不腆于酒，故我至于今，克受殷之命。”

[释文]周王说：“封小弟啊！我们源自西部的族群，无论宗族兄弟，还是邦国君臣，正是因为遵从文王教诲，都不敢酗酒误事，所以直到今天，承接殷商的天命福禄，还掌握在我们手中。”

【原文】王曰：“封，我闻惟曰：‘在昔殷先哲王，迪畏天显小民，经德秉哲。自成汤咸至于帝乙，成王畏相，惟御事，厥棐有恭，不敢自暇自逸，矧曰其敢崇饮？越在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越在内服，百僚庶尹，惟亚惟服宗工，越百姓里居，罔敢湎于酒。不惟不敢，亦不暇。惟助成王德显，越尹人祗辟。’

[释文]周王说：“封小弟，我听过这样的的话，‘曾有殷商贤德帝王，号令他们的民众敬畏天命，不仅要坚守智慧，还要修养德行。殷商王朝在成汤到帝乙期间，凡在位的帝王都矜持祖训，治国理政更是谨小慎微，既不敢有半点马虎，又怎敢放纵饮酒呢？当时，从朝廷外的诸侯邦国，到朝廷内的公卿百官，都兢兢业业于各自岗位的工作和责任，即便黎民百姓也不敢酗酒纵欲。当时，自上而下，也不单纯是没有胆量饮酒妄为，而是没有更多闲适条件，任由他们胡作非为。因为，他们不仅极力尊崇在位帝王的德贤名望，而且从高官到平民，都特别虔敬得到天地神灵庇护的帝王。’

【原文】我闻亦惟曰：‘在今后嗣王，酣身厥命，罔显于民祗保，越怨不易。诞惟厥纵，淫泆于非彝，用燕丧威仪，民罔不洫伤心。惟荒腆于酒，不惟自息乃逸，厥心疾很，不克畏死。辜在商邑，越殷国灭无罹。弗惟德馨香祀，登闻于天；诞惟民怨，庶群自酒，腥闻在上。故天降丧于殷，罔爱于殷，惟逸天非虐，惟民自速辜。’”

[释文]我还听说，‘帝乙之后，那位在沫继位的商王（注：即帝辛、商纣王），虽背负天命，却沉溺酗酒，根本不在意个人在民众面前的帝王形象，以至于天下怨声载道。这位商王酗酒放纵，恣意败坏道德礼仪，燕乐奢靡有伤风化，而民众无不痛心疾首。这位商王一味骄奢淫逸，不仅言行放荡不羁，而且身心恶毒残忍，竟然失却了对天地神灵的敬畏。所以，诸多罪孽虽然缘起商都宫廷，但其危害却遍布殷商天地。从来贤德名望和祭祀幽香，自然而然，升腾于浩渺苍穹，温馨于天庭神灵；同样，众怒人怨和酗酒淫乱，其腥臭恶气，也会直冲云天。正因如此，苍天降临灾难于殷商王朝。这一切并非天命不再眷顾殷商帝王，而是天作孽犹可逃逸，自作孽只取灭亡。’”

【原文】王：“封，予不惟若兹多诰，古人有言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今惟殷坠厥命，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

[释文]周王说：“封小弟啊！我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告诫，因为古人早就讲过，‘人都是把水面当作镜子，而正确做法应把别人当作警戒自己的镜子。’如今殷王朝断绝了天命眷顾，而我们自然而然应当把他们当作治理民生的一面镜子。

【原文】予惟曰：“汝劼毖殷献臣、侯、甸、男、卫，矧太史友、内史友。越献臣百宗工，矧惟尔事；服休服采，矧惟若畴；圻父薄违，农夫若保，宏父定辟，矧汝刚制于酒。

[释文]我还要说：“你不仅要谨慎对待赏赐给你的殷商臣民，还包括你周边的诸侯和邦国，更不要说你的内廷大小官吏了。但凡你要奖赏臣民和工匠时，他们必须物有所值；但凡你任命或分封时，他们务必堪当重任并能世袭传承；如果你的司马能够力挽狂澜，如果你的司徒保障饮食富足，如果你的司空维护王道尊严，那么你这儿的美酒一定会适得其所。”

【原文】厥或诰，曰群饮。汝勿佚，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又惟殷之迪诸臣，惟工乃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有斯明享，乃不用我教辞，惟我一人弗恤。弗蠲乃事，时同于杀。”

[释文]或许有人会说，这儿饮酒已然蔚然成风，根本无法禁锢。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听之任之，把那些酗酒者送到京都，让我来杀一儆百。至于殷商时期遗留下来的臣民，既然饮酒恶习难改，还是不要轻言杀伐，暂且以教育为主。你现在得到如此富饶的封地，如果不听从我的教诲和忠告，那将一定不会是让我一个人深感惋惜的事情。所以，如果不祛除酗酒这件事，那无异于自杀啊。”

【原文】王曰：“封，汝典听朕毖，勿辩乃司民湎于酒。”

[释文]周王说：“封小弟。你务必要重视我的告诫，不要让你的官员酗酒。”

[释者絮语]

年末岁初，时光如梭。

恍惚之间，距离上一篇释文，已然间隔月余！期间，像年终总结、述职和评比之类的例行公事，虽然确实不得不为之，但却非此处释文难产的借口。毋庸讳言，此次的举步维艰，已经没有了“王曰是否为成王曰？”“王是周公还是成王？”的困扰。究其难点：首先，应该如何标点断句，这事关内容层面及其释文趋向；其二，个别字或/和词的前后联系及其如何理解，例如常见的“唯”“诞唯”“弗唯”和“不”“不唯”“不大”等，再像“服休服采”“农夫”“宏父”如何转译等；其三，就是古汉语释文，究竟如同古代注疏训诂一样，仅是罗列支离破碎的字词解释呢，还是给予承上启下和通篇考虑的通俗合理“释意”等。

总之，尽管类似我以往“古今《尚书》释意”一样，近一月来，确实对比查阅了跨度近千年的古代名家注疏，以及当代和当下网络可查的古文翻译。但是，此处此篇的《酒诰》释文，最多的还是我个人直觉想当然的释意假说，唯望同好批评指正。

2021年2月1日星期一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