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五十三）

       日本人显然不会听任对手从容进攻。尽管当时空中只有9架战斗机——“赤城”号指宿正信大尉、“飞龙”号儿玉义美飞曹长、“苍龙”号藤田恰与藏大尉各带领一个小队——但事实证明，零式战斗机的攻击极其凌厉，它们无情地撕裂了亨德森少校的编队。美国人很快发现，狡猾的对手分为上下两层，相互之间配合协同极佳。他们显然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凭借正确的直觉集中火力对付亨德森的座机。少校竭力掌控自己的飞机，努力保持队形稳定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飞机最先中弹起火坠海，另有5架“无畏式”也很快被击落。混战之中，美军的反击成功击杀了儿玉义美的零战。

       看到队长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大家亲昵地称作“铁人”的格利登上尉主动接过了指挥权，率领幸存战机艰难地穿越了地狱之门，诱人的猎物就在前方不远处。尽管队形已被彻底打乱，但各机依旧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前方的一艘航母，冒着密集的高射炮火在8时08分到12分投下了几颗炸弹。格利登相信至少有两颗命中目标，还有一颗“紧贴着右舷飞过”。事实上落点最近的两颗炸弹距航母也有50米之远，其中一颗落在左舷外侧，另一颗落在右舷舰首外侧。一颗近失弹激起的水柱让炮台旁的炮长长安泰邦大尉和炮手们洗了一个海水澡。“赤城”号上的人们认为，“飞龙”号注定已在劫难逃。它被大量投弹激起的冲天水柱完全遮盖，暂时从其余舰只的视野中消失了。但是水消雾散之后，“飞龙”号依然巍然屹立在海面上。

       从浓云中下滑而出的丹尼尔·艾弗森中尉发现了前方海面上有3艘航母，“其中一艘中部冒烟”。他选择了自认为被战友忽视了的一艘航母，其飞行甲板前后各有一个血色的大太阳——这正是“加贺”号的特征。艾弗森认为“有一颗炸弹险些儿命中尾部甲板”，日军记录中有3颗炸弹落在“加贺”号附近，最近一颗离左舷舰尾仅20米。艾弗森幸运躲过了日机的猎杀，后来他回忆说“飞机在脱离战场的过程中曾数次中弹”。当他的飞机踉踉跄跄在沙岛降落之后，检修人员在机身上竟发现了多达210个弹洞，几乎被打成马蜂窝了。

       布莱恩上尉摆脱了几架日机的拦截，穿过密集的高射炮火飞抵目标上空投弹。他确信自己的小分队“有一颗炸弹命中了一艘相当大的重型舰只，另一颗落在舷边”。他的机翼和机身被敌机射穿了许多窟窿，油泵出现故障，很快引擎也不转了。上尉只好选择在海上迫降。飞机在水面上停了大概三分钟左右，期间他和机枪手戈登·麦克菲力一等兵奋力抢出了信号枪、急救包和一顶降落伞。救生筏充气后发现有一处渗漏，两人堵漏后用头盔把里面的水舀出去。他们在海面上度过了难熬的一夜。翌日清晨，两人被中途岛的一架“卡塔琳娜”侦察机发现，但这架飞机因载油过多无法降落。6日，两人用最后一盏浮标灯进行联络时，被另一架巡逻机上的机枪手发现并救起。这架“卡塔琳娜”的飞行员竟是布莱恩在彭萨科拉海军航空基地训练时结识的一位朋友。

       亨德森机队返航飞行员汇总说，“他们有3颗炸弹命中一艘'加贺’级航母，还有几颗差点儿命中”。实际上他们投下的炸弹除了吓出日本人一身冷汗之外无一命中。有8架飞机被敌人击落，回到岛上的飞机也“千疮百孔，近乎报废”。这是中途岛陆基航空兵对南云机动部队发起的又一次坚定果敢却收效甚微的进攻。尽管并未取得战果，但看似热闹的进攻搞得日本人手忙脚乱，丧失了从容准备的宝贵时间。

       美军飞机的进攻花样繁多，有滑翔轰炸，有俯冲轰炸，还有高空水平轰炸，这些都给参谋长草鹿留下了深刻印象。但面对水平有限、准头欠佳的美军飞行员，即使能够提前发现来袭者，“飞龙”号的防空炮火也未能击落一架敌机。炮长长安大尉对此绝不赞同，他坚信正是由于自己“异常凶猛的防空火力”才导致美机投弹失准。面对近似业余的选手只能有如此表现，当美军航母上最精锐的舰载机来攻时，如果护航战斗机队未能及时拦截，日军航母上孱弱的防空火力绝对是无法自卫的。

       不过日本人认为这已经是美军的最高水平了。在经历了敌人三轮打击之后，机动部队竟然毫发无损，这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虽然敌人的攻击异常英勇，但他们既没有战斗机护航，投弹方式也很业余。有的人甚至想得更远一些，如果这就是将“翔鹤”号打回维修船厂的美军飞行员的真正实力，第五航空战队的飞行员被称作小老婆生的儿子还真是高估他们了。其实南云和草鹿此时应该意识到，在附近海域很可能存在美军的航空母舰。因为亨德森驾驶的“无畏式”正是美军航母上正使用的最新机型，尽管这种判断的前提是错误的。

       现在南云最关心的依然是那支被发现美军舰队的详细情况。接连遭受打击而毫无还手之力，此时的南云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8时，他怒气冲冲地给甘利补发了命令，“迅速查明敌舰舰种！”

       几乎就在亨德森机队投弹的同时，7时45分，“苍龙”号报告另一波敌机正在不断逼近：“270度发现敌军双引擎飞机机群，高度3000米。”日军观察哨显然有些紧张过度，连最基本的数数都不会了。因为来袭者是由斯威尼中校率领的四引擎空中堡垒。统算起来，这应该是美军为南云奉上的第四个“烧饼”。

       4日清晨4时30分，斯威尼的B-17机队受命再次前往寻猎田中的运输船队。赛马德和拉姆齐提醒他，随时准备接收来自中途岛的新命令。一旦搜索机定位预定来袭的日军航母舰队——它们距离中途岛更近且威胁更大——斯威尼必须立刻改变攻击目标，尽力摧毁日军的飞行甲板。至于更远且低速的登陆船队，待干掉了敌军航母掉头来再收拾它们不迟。收到拉姆齐发来的有关南云舰队位置的明码电报时，斯威尼机队距田中船队只剩下390公里。中校迅速下令机队改变航向飞向预定位置，并于7时32分发现了南云舰队。

　　对空中新来的这批敌机，源田仔细查对了机种识别表，判明来者为B-17空中堡垒。即使是最蹩脚的飞行员，也不会错误地认为这种四引擎重型轰炸机为舰载机。在源田的印象中，它们攻击水面舰艇的水平是非常拙劣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空中堡垒的飞行高度为6000米。因为头天在攻击田中船队时有几架飞机被高炮击伤，面对装备更好、火力更强且有战斗机护航的日军航母舰队，斯威尼刻意提升了飞行高度。由于日军舰只防空火炮射程不足，美军飞行员很快发现，敌舰发射的炮弹尽管角度正确，却只在飞机的正下方炸响，效果极差。当然，提高飞行高度也进一步降低了空中堡垒投弹命中的精确度。

受B-17攻击的“苍龙”号进行规避，在海面画出一个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