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 云:临时工跑销售之八(结尾篇)火车上钱包被偷

   火车上钱包被偷 

文/若 云

从贵阳回到重庆后,厂长十分高兴,因为终于把老赖所欠的钱收回来了。毕竟这是厂长签的单,本来该由厂长自己去收的,这是厂长自己定的规矩。

上次到郑州开展销会,带回来了很多别的厂家的资料,厂长看上了圆形灭菌柜,就让厂里学着做,不久,我们厂也生产出了圆形的灭菌柜。圆形灭菌柜是汽,电两用,可以不烧锅炉。

我们休息了几天。我知道,每一次从外地回家,就面临又一次出差,在做临时工的这两年,大多数的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工作,换一种说法就是到处流浪。

一天接到厂长的电话,说休息了好多天了,该到另外的地方去工作了,“厂长你提个建议嘛,往哪里去比较好?”到成都那边去吧,那边还基本上是个空白。你可以推销圆形灭菌柜了。“才做出来的产品,会不会质量不稳定?,“那是肯定的,边销售边改进,销售工作要走在生产的前面才好”厂长说。于是,我很快就到了成都。

在成都的工作空隙里,我见到了在成都读高中的儿子,在学校大门口就看见一个黑板上用粉笔写着  今天迟到的人:1 xxx(我儿子的名字)2, xxx  3  xxx 。看得出2 ,3,时常变动,而1则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写在那里很久了,白色的粉笔字都显得不白了。见到他后,我问为什么要天天迟到?“住家太远了,骑自行车要一个小时”。“你这样要把老师得罪完,老师会觉得你不尊重他。”老师本来就不喜欢我,得罪就得罪吧。”那你晚上早点睡嘛,早上早点起来,住得远的学生也不会是你一个人吧?自己的错误,不要老是想找理由来开脱,考个好的大学,多学点知识,要靠你自己,没人能替你。他低头不开腔了。他个子比我还高了,这么大了,也不好过分指责他,我也就不再说了。

跟他一起吃了一顿饭,又到商场给他买了一双真皮运动鞋,临分手时,我问他“妈妈给你留点零花钱吧”?“不用了,妈妈你挣钱不容易,工资这么低,我零花钱够了”。儿子真的长大了,晓得心疼妈妈了,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流!眼睛也湿润了。

成都是省会,经济发达,对于医院来说就更有经济实力了,我们厂的产品,适合中,低档城市,成都市的大医院瞧不上眼,我把资料给省医院的领导看,他约浏揽一下:我们要自动化带脉动的,你们有吗?我说今后才有,现在还没有投产。(其实我知道,我们厂在技术上,经济上的实力都差,做这样高档的灭菌柜肯定不行,我这样说,无非是不要让自己太难堪了。)华西医院啊,陆军总医院啊我就不用去了,去了也白去。跑了周边的几个县,都没有收获,于是我又乘火车前往绵阳。成都到绵阳,距离不远不近,我一算乘车时间约8小时,买卧铺可以报销,于是买了卧铺。

这趟车很空,我所乘的车厢里只有2~3个人,开车不久,在某个站停了,看见站台上有卖饮食的,我从窗口上买了一个馒头,一碗凉粉就当作午餐了,接过凉粉一看,上面很多白色的粉末,我以为是味精,觉得味精太多了,于是用筷子挑出一些,快开车前,忽然我乘的卧铺车厢涌进很多农民,他们就在我身边坐了,差不多都是女的。我问他们是坐卧铺车的吗,票拿来看呐,他们吱吱呜呜说不是,只是坐着玩,我找到列车员,让她叫那些人下去,可是列车员不理会。过了一会儿,忽然,不可抗拒的睡意袭来,我的卧铺是下铺,我把随身的包抱在胸前,马上就睡得失去了知觉。

朦胧中觉得有人推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卧铺车厢里的人基本上坐满了。我的对面有一个中年男人,笑咪咪的望着我:你太能睡了,列车员推了你好多次,你都没醒。“车到什么地方了?”“还差15分钟到绵阳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赶紧摸摸身上藏钱的地方,硬硬的,钱和身份证还在,松了一口气。又找卧铺牌子要去换回车票。可是在我随身抱着的皮包里,装钱的牛皮纸信封不见了。里面有约50元的零钱,卧铺牌子,打电话的磁卡也在里面。我到小屋里找到列车员对她说明了情况,她说,交2元钱可以换回车票。我说我钱包被偷了,没钱了,2元钱就免了吧?她脸转向一边,不理我。可我除了内衣里藏的500元钱,就没有零钱了,我只好向对面铺位的人借2元,说绵阳有我的朋友,只要拿回卧铺票就行。他说没有零钱,只有10元的,“10 元也行,给您一张我的名片,还给您一张我厂的资料,上面有我们厂长的电话,”(我的意思很明确,我不会为了10元钱,让你有向我们厂长告状的机会)你把你的地址留下,我会很快寄还给您。他说:“我给你30元吧,天已经黑了,你需要住旅馆。明天白天再去找你的朋友吧”“谢谢!”我找到列车员,把10钱给她,她把车票给我,只退我5元,说没有零钱。我转身就走了,没有再理她。

还差几分钟就到绵阳了,借给我钱的人说,我这里进了很多漂亮的拖鞋,我想送一双拖鞋给你,你自己挑一双嘛,说着就将他铺位下的麻布口袋拉出来。我婉拒了,说出门在外,东西带得越少越好。他又问我:今后我如果到重庆,可以联系你吗?“当然可以,你帮了我,我会好好招待你的”。(原来他有个小商店,他是出来进货的,由于我一直在睡觉,不知道他是哪里上的车,来不及再聊天了,列车停在了绵阳站)。送给他一个微笑,再三道谢!我拿起包出了站。

晚上,我躺在旅馆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很明显,我上了圈套,买的凉粉上的白色粉末根本就不是味精,那个列车员跟那些农民是一伙的,因为上火车前我是睡足了觉的,而且我从来就没有中午睡觉的习惯。那种突然的,强烈的不能抗拒的睡意,眼睛都睁不开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过。还有,列车员不开门,那些农民是进不了卧铺车厢的。在我昏睡以前我下意识的把皮包抱在胸前,还把身体卷成一团,两个膝盖护住了内衣里藏的钱,就是担心我的钱被偷,结果还是被偷了。好险啊!内衣里的钱还在,身份证还在,那是因为列车启动了,这些农民必须在开车前下车,他们没有时间再仔细搜我的身上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我身无分文,又在异乡,没钱吃饭,买水喝,没钱坐车,打电话,我该怎么办?又一想,这主要是我的错,大白天的,如果我不买卧铺票就不会遭遇这些了,出门几天了,跑了这么多地方,一张单子都没签到,就贪图享受,真是太不应该了。我感到深深的自责。这个社会上的坏人也太多了。不过我也遇上了帮助我的一个好人。是上帝保佑了我,在我昏睡后的极短时间里,列车启动了,逃过一劫。总算是没有出大事。

在绵阳跑了两三天,也没有签到单,接下来的行程是:简阳,资阳,内江,自贡,宜宾。

内江,看起来很陈旧,居民还在烧煤炭,到处都灰扑扑,脏兮兮的,时常都闻到呛人的煤烟子气。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中等大小的城市里,第二人民医院签了一台,高兴之余,决心把这个城市的医院都走完,后来内江铁路医院也签了一台,有了这两台,这次出来也算没白跑。

到了自贡,自贡第四人民医院是当地最大的医院,也看不上我们的产品,他们设备科长说:钱不是问题,二十万三十万都没关系,一定要买高档的。如果我厂能生产这些高档的产品,我早就发财了。也不会在昆明,西安,成都,贵阳这些大城市,一台都卖不出去。真是应了一句话——张飞卖豆腐,人强货不硬。

第二天是星期六了,打算好好的玩一天,一早,就到恐龙陈列馆去看了恐龙,(当时的门票是5元钱,据说后来涨到40元了)。进了大厅,看见站立起的32米高的恐龙全身骨架,震惊了,真的是国宝啊!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我们显得多么渺小,我抬头望它,帽子都掉了。我仔细看了,连每一个脚趾骨都是齐全的,天知道是怎么找到的,又是怎么保存下来的?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恐龙全身骨架,也有很多是一半陷在石头里,想当初,那石头也是泥沙或沼泽吧,天长日久才变成了很硬的石头,不然,恐龙又怎么会陷进去呢?

从陈列馆出来,又去公园闲逛,找到一家从外面就闻到香味的餐馆用了午餐。下午,我用新买的磁卡在电话亭给厂长打了电话,说明已经签到两台,打算往重庆走了。厂长说:先不要忙着回家,你现在在自贡,离宜宾很近,宜宾的大王山医院还欠我们5000元余款,你明天到宜宾去,把钱收回来吧。

服刑人员的注目礼

宜宾大王山医院,还是去年陈丽带我跑的第一个医院,也是我学习跑销售的医院。山上面除了医院,还有一个劳改农场。陈丽不是说部队医院的钱好收吗,怎么这么久都不转给我们呢?

乘坐公交车到了大王山上,在办公室见到院长,说明来意,院长满脸歉意:对不起,是我们工作疏忽了,早应该转给你们单位的,还害你跑这一趟。“没关系,院长客气了,反正我在自贡出差,离这儿不远”。院长叫一个医生:你带杨老师去财会室领钱吧。

从院长办公室到财会室要穿过一个很大的操场,操场边上堆了一大堆条石,约有30个左右的服刑人员在叮叮铛铛的敲打石头,把条石敲打成长方形石材。我们正走着,忽然变成静悄悄的,没有声音了。我一看,原来他们全部停下了工作,全部都站起来,面向着我们,像一群木偶一样的看着我,我觉得有点不自在了,稍稍低下头,加快了脚步,快走完操场的时候,我回头望了一下,他们还是站着,一动不动,目送着我们的背影。也难怪,这山上除了穿军装的士兵,就是穿白大褂的医生,很少看见有穿时髦裙子的女人。我都进了财会室了,敲石头的声音一直没有响起来,也可能他们是在想家了吧?

在财会室,领到5000元现金,50元的100张。为了不再从操场穿过,我问了别人,从另一条路走到车站,下了山。

5000元钱放在不大的皮包里,看起来皮包里全是钱。给厂长打电话,说带这么多的钱不安全,乘车时万一没注意,被人偷走了怎么办?厂长说:这好办,你到邮局去把钱汇到厂里就行了。这个办法很好,我立刻照办了。

寄钱的风波

回到重庆已经接近黄昏。第二天,先到厂里交了所签的合同,我把汇钱的回执交给厂长,厂长说:你自己收好吧,没什么用了,只等邮递员把汇款单送来,我叫人去取就行了。又到财会室报了帐,然后就直接到邮局,把别人借给我的30元汇了。

回家后又接到厂长的电话:现在天气热,厂里又有活儿做,这段时期你就在重庆周边跑跑吧,不用到外地。于是我又过了一个月的早上出去,下午回家的日子,觉得很好,天天都在妈妈身边。

在巴南区的一个中型医院里,我又签到一台圆形灭菌柜。售价17000,医院首付了一万。

接到厂长的电话,“小杨,你汇钱是怎么汇的?已经一个月了,都还没有收到汇款单”?“我是在邮局汇的撒,我不是将汇款回执给你看了的吗?上面还盖了邮戳的”。“你明天到邮局去查一下,一个月都收不到,肯定不正常”。

第二天,我到电信局去查,到了汇款柜台,我说明了来意,工作人员说:你等等,进去叫出了他们的领导,一个高个子男人急匆匆的走出来,问我:你查哪一笔汇款?:我从宜宾汇了5000元钱到我们厂里,都一个月了,怎么钱还没有收到?他睁大了眼睛瞪着我:“你确定汇的是5000元钱?”“是啊”。他显然是激动了,马上到里面的办公室,给上级打电话:“解决了,问题解决了!厂家来人了,自称汇的是5000元”。当他又走到我面前,我问,好像哪里不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拿出了我在宜宾写的汇款单,“你自己看吧”——原来我写汇款单时,将伍仟元正写成了 伍仟万正。这位领导将汇款单盖了一个 (付訖) 递给了我,又叫工作人员马上付5000元给我,看他那轻松的笑脸,我知道由于我的大意,一字之差,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压力。还惊动了他们的上级领导。能够想像,经手的人可能也被扣了奖金。因为1997年的时代,可能邮局没有安监控,否则他们也不会这么紧张了。话又说回来,他们已经给了我回执,盖了邮戳,就表明他们收到了这笔钱。但是真的是五千万的话,我肯定是拿不动这么多钱的,需要开个运钞车才行。他们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采取了守株待兔,不动声色,让我们自己找来。记得当时在宜宾汇款的时间是中午,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在当班,这一个月他肯定很煎熬,也希望他没有为这事受到太大的惩罚。

我把汇款单给厂长看,厂长说:你也太粗心了吧!我说,这是好兆头,也许我今后会找一个很大的业务,真的汇上千万元的钱到厂里来。那时我厂就有钱了。厂长也笑了。

别说,好消息真的来了,一天,我在家里接到一个长途电话,是山东济南医疗公司打来的。要订七台灭菌柜。(7台,少说也是二,三十万的合同)他们是收到我们在郑州市寄给他们的信函,经过开会讨论才跟我联系的。我把这事告诉了厂长,厂长说:你明天到厂里来吧,这事我们也要开会讨论。

第二天,厂长告诉我这事不能大意,弄不好是骗局,叫我告诉对方先付70%的货款,我们这边才发货,我说要别人先付这么多货款有点难,对方是医疗公司,属于国营,可能不会骗我们哦?厂长说:现在骗子多,也可能是别人冒充医疗公司,就算他们真的是医疗公司,拖着你的钱不还,打官司也会遇到地方保护主义,风险太大,唯一稳妥的办法就是对方先付款,他们付一台,我们就送一台。这时我想到厂长被老赖拖了欠款两年多的事,这次规模又这么大,厂长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我联系了对方,说明了我们厂的规定,对方很生气,说从来就没有先付钱的道理。当然,这事就不了了之——黄了。

我的挡箭牌

卖到巴南区的圆形灭菌柜有一个月了,一天上午我去收款。找到财会室,出纳说:要院长批条子。院长说:马上要开会了,会后再说吧。于是我就等,会开完后,已经11点过了。我又找到院长,“你们的灭菌柜有点问题,下午你到我家来一趟吧,我家离医院不远,就是xx街xx号2 楼x号。”说完院长就走了。

我等了半天,还要我到他家里去,我到底去不去呢?不去吧,可能今天收不到款,白等了。去吧,这些问题都应该在单位谈,为什么非要到他家去?在街上吃了午饭,找一个凉快的地方——邮局休息。等到2点半,院长还没有来上班,于是我朝院长家走去。

院长开了门,房间里开着空调,很凉爽。我说“你们上班时间到了,我们边走边谈吧” “没关系,我晚点去也可以”。我怎么把这事忘了,作为院长,就是不上班,也不会扣工资啊。“你在沙发上休息一下,我们看点碟子”。院长说着拿出DVD,碟子。我一看是黄片,懂了!必须马上离开!“ 哎呀!”我突然大叫一声,“差点忘了,下午要带妈妈去看病,时间来不及了”。我边走边说,“院长,对不起,钱以后来领”。打开门,扬长而去。

我不在家的时候,妈妈帮我照家,我回家时,妈妈会做好饭菜等我,妈妈以前是大小姐,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但是做的耗儿鱼却非常好吃!遇到什么事,我总是拿妈妈做挡箭牌。(妈妈,这么多年了,依然想你!)

回厂后,我告诉厂长,院方说产品有问题,白白的等了大半天,也没收到余款。厂长说:圆形灭菌柜是新产品,将5毫米厚的不锈钢板捲成筒,内,外应力反差大,需要多次调试,他们不给余款,我们就不理他。就这样,这个医院打了两次电话我厂都不派人,只推说忙,抽不出人来。医院需要消毒,离不了灭菌柜。他们才乖乖地把钱转给我厂了。

正是 :都说顾客是上帝,其实不是绝对滴,你若起了歪心思,我也能够将你戏!不怕你的性子倔,有脾气变没脾气

2021年7月15日

作者近照及简介:

杨小琥,网名若云、自由自在。生于1952年10月,老三届初68级学生。曾参加过赤脚医生培训,后来进了重庆工具厂,后调到重庆丝织厂工作。喜欢文学、喜欢读书,曾在重庆晚报和晨报发表过小文章。1996年工厂停产下岗后做了几年临时工。2002年10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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