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我为足球狂的日子

法国队和比利时正在胶着的时候，我想起那段曾经也为足球疯狂的日子。

1988年，我上初三。

我哥抱着他宝贝得不行的足球郑重其事地跟我说：“小燕子，我教你踢球啊！”

我问在哪儿踢，他说就在路上踢。

我家那时候住在我妈工作所在的厂区，门口就是一条马路。那时候，不像现在这么车来车往，但自行车和行人还是经常会经过。然而我们兄妹俩就在路上踢开了，踢得不亦乐乎。

我妈火了，骂我哥：“你自己天天踢一身泥不算，还叫小燕子也跟你鬼混！”

那时候我哥爱穿牛仔裤，死沉死沉的那种，肥大得能装得进两个我。因为踢球，卷起的裤脚里经常灌进很多泥沙。我妈每次洗衣服的时候，都要咬牙切齿地骂上一番。现在看我哥居然还勾着我踢球，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就趁我妈上班的时候偷偷踢。我就这样慢慢知道了什么是角球，什么是越位，等等。

可惜，没等我出师，我哥就在第二年春天当兵去了。那个他拿来操练我的足球本来也就不是他的，此时自然也就回归到它原主人脚底。我没有了足球，没有了教练，足球生涯就此打住。

踢不了球，我只好看球。1989年，正好是第十四届世界杯预选赛，中国男子足球队将冲击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彼时我已经进入高中，班上有几个家住农村的同学想看球想得抓心挠肝，我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慷慨地邀请他们到我家看球。

我妈对此倒是没有表示异议，大概她觉得看球既脏不了衣裳也伤不了人，所以甚至忽视了看球势必影响学习的事实。

于是我一个假小子天天带着一群真小子守在我们家的14吋黑白电视机前，看高丰文，看贾秀全，看麦超。

那时候，我们是真看球，谁长得帅不帅完全被忽略掉。进球的，才是英雄。90分钟不难熬，难熬的是眼看着中国球员堪堪要进球了，球却打在门柱上，打在守门员的身上又弹出去……

没错，那时候我跟大家都一样，就盼着中国队能赢球，能进入世界杯决赛。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刚刚才懂得为足球发烧，就十分“幸运”地遭遇了中国足球史上的黑色三分钟，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1989年10月17日，中国队迎战阿联酋，我和我的男同学们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庆祝的准备，我把家里的啤酒给偷放到电视机下面，只等比赛结束，举杯畅饮。那是抱着一旦被我妈发现就可能会被打死的危险做下的一个举动，但是为了中国队出线，我觉得值。

我们信誓旦旦地说，一个小小的阿联酋，岂是我大中华的敌手？

然而，就在中国队1-0领先的情况下，主教练高丰文在终场前5分钟换上了后来被称之为中国足球罪人的董礼强。结果，兴奋的董礼强连续带球失误，先是被断造成角球，由阿联酋后卫头球将比分扳平。紧接着下一分钟，董礼强在后场带球时，又被对手断球并单刀破门。史上第一个“黑色三分钟”诞生了，董礼强“一战成名”。我们从此记住了名不经传的他。

原本笑逐颜开的我们，到最后都一个个哭丧着脸，一言不发。末了我说：还不是有机会吗？大家沉默着点头，可是明显士气不高。

后来，事实证明，机会是有，但是能不能把握，却是另外一回事。

10月28日，中国队离世界杯已经只有90分钟的距离。赢则出线，输则回家。

当时的形势是，中国队除了必须战胜卡塔尔之外，还得保证韩国队不放水给阿联酋。为这事，中国足协专程跑到人家韩国足协那里强调：“要公平竞赛，不能给故意输给阿联酋......”那时候的韩国也很敞亮，给出的答复是敬请放心。

比赛都快要结束了，中国队还凭借马林踢进的一球保持着1:0领先的优势。不知道是谁乌鸦嘴说了一句：他妈的我就不信，还能再来个黑色三分钟？

我们都附和，信心百倍。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临近结束的三分钟内，中国队居然真的连丢两球，以1:2告负。黑色三分钟再度上演了。

稚嫩的青春岁月，我们还负担不起如此的重创。我们都哭了，忘了电视机下面还有啤酒，忘了追究刚刚到底是谁说了那么一句屁话。

其实，追究又有什么用？人家韩国队真的信守承诺了，1:1和阿联酋战平。可是我们自己不争气，将九十分钟的距离定格在三分钟内。

一个赛季的疯狂期盼，被两个黑色三分钟绝杀。那天，我们当中有三个人，包括我，恨恨的发誓：我以后再也不看中国足球。

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那黑色三分钟居然便是国足的巅峰状态。此后，我们连这样黑色三分钟的机会都没有了。那段我为足球狂的日子，其实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