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指甲花的琐碎
我喜欢指甲花,尤其是记忆里长在故乡老屋前的那一片指甲花。五月里的指甲花,仿佛跟谁卯上了劲一般,争先恐后地怒放,红似火,粉如霞,白衣胜雪,紫裳洒金,硬是将原本的一片绿海,染成了天边的七彩云锦。我其实更喜欢随故乡的人那样,叫它凤翔花。花开时节,无论哪一种颜色,无论是单瓣还是复瓣,亦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那天生娇媚的花朵,都恍若一只翩然起舞的凤凰。许多年后我从书上知道它的学名叫做凤仙花,然而我始终以为这样的叫法透着一股莫名的艳俗,不如凤翔花来得大气。人有时候固执起来的时候,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指甲花之所以被叫做指甲花,固然是因为它的花瓣小,但更多的理由恐怕在于它那够给爱美的姑娘们那纤纤玉指上,点缀出不能纯粹得再纯粹的红指甲来。是的,我愿意用纯粹来形容指甲花染出的指甲。尽管我不曾尝试过,但我曾亲眼看着我的那些姐姐们采摘下一嘟噜一嘟噜的指甲花,细心地摘去靠近花柄的部分,然后把它们放在洗得干干净净的瓷碗里,和明矾或是盐一起捣烂,在指甲上涂上厚厚的一层,用桑叶包好,再用棉线扎起来。过了一个晚上,那指甲便仿佛成了中秋时熟透了的红石榴籽,呈现出艳艳的红,晶莹剔透。
我小时候是个典型的假小子,爬墙上树很有一套本领,对染指甲这样繁琐的流程永远只会望而生畏。但是我自有我玩耍的途径,其中之一便是借指甲花来扮神话故事里的人物:选指甲花中大一些的花瓣,在桌子上铺好,把钢笔笔套的圆口覆在上面,稍微用力一按,便出来一个火红的圆点。再把这圆点随随便便往脑门或者眉心一贴,想做哪吒还是红孩儿,全由自己心情。方法实在简单得不像话,且那圆圆一点,实在是很得中国画中写意的味道,不是寻常人都能接受得了我这单凭一点就敢自称神仙或者妖精的行为,但我常常乐此不疲。偶尔调皮起来,还会把那个圆点挪到腮边,摇身一变又成了戏台上的媒婆,舞着花手绢“哎呦哎呦”直叫唤,笑到一群人。
我还喜欢在花丛中去寻找那些快熟透了的凤翔花果实,把它们摘一来,只需手指轻轻一捏,便“砰”地一下炸开,弹出许许多多黑色的种子。那些已经熟透了的果实,甚至等不得你去捏,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也会迅速崩裂,种子飞得不知所踪。但无论种子去了何处,手中的果实外壳则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又卷成了一只只绿色的凤凰。
南国的凤翔花才始盛开,我家楼下的却已经长出了肥肥圆圆的果实。我摘了一颗拿回家给闺女,示意她捏捏看,还未等我头伸过去看她的劳动成果,女儿手中已然添了一只小小的绿凤凰,惹得她又惊又喜。据说中医里把指甲花的种子叫做急性子,还真是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