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朝牌的琐碎

朋友打电话来请吃饭,我一边抱怨他请客也不知道提前预约,一边把手中已经吃了一半的朝牌油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下肚去了。

但凡土生土长的沭阳人,或多或少总归对朝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结。我之于朝牌,更是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热爱。

我小时候所生活的地方,曾经被人戏称为沭阳的北大荒,可见其贫瘠。然而那里有朝牌,我始终觉得是全县城都独一无二的朝牌。所以无论谁跟我强调颜集朝牌有多好吃,我都坚定不移的告诉他们:茆圩朝牌才真的好吃。

是的,我的故乡在茆圩,那里有好吃的西瓜、花生、草莓,等等。但是最让我魂牵梦绕的,还是那里的朝牌。

茆圩朝牌是很有特点的。即使是当年还没有人想起往面粉里添加增白剂的时候,茆圩的朝牌给人的感觉都是洁白如玉,色如锦帛。虽然也都是同样的朝牌炉烘烤,但是茆圩人做出来的朝牌始终看不出丝毫的火色,以至于让许多不了解内情的人疑惑它会不会是还没有熟。

茆圩朝牌的另一个特点是大小基本相似,这在别处也是不容易看到的。原来有好事者做过测试,凡茆圩人,无论谁家做的朝牌,基本上四块就是一斤,上下悬殊不超过二钱。长度二十七八公分,宽十公分左右。这种整齐划一的规格,真不知是哪位祖师爷训练出来的,且教茆圩人传承的如此之好。

别处的朝牌,大家无论怎么认为它好吃,但是始终要强调一句,朝牌是刚出炉的好吃。每逢此时,我都会很骄傲的说一句:咱们茆圩朝牌,冷也好吃。为此,我不知引来多少狐疑的眼光。但是事实确实如此。可能是因为工艺问题,沭阳朝牌大多只有在刚出炉的时候,才会因其香脆酥松而倍招人喜爱,一旦冷却,便会因滞浆而变得坚硬,咀嚼尚且困难,就更不说吞咽了。但是茆圩朝牌却不是,它固然是在刚出炉时保留了大多数朝牌酥脆的共同特点,冷却后又是别样一种感觉:松软而不失劲道,嚼起来满口生津,或可锻炼一下面部肌肉,但绝不至于让你牙齿酸痛。许多年来,我一直不改对朝牌的钟爱,但是关于这样的记忆,却始终只在茆圩朝牌上才有过。所以每次回老家,别的东西都可以不带,朝牌要带上两大包。自己是吃不完的,但是可以分给我的同好们。

原来住过的小区门口曾经有一家人打朝牌,老实说和茆圩朝牌不能比,但是因为可以及时一饱口福,所以我一度也很钟情。热闹的时候,朝牌炉前也会排出一溜长队,大家心甘情愿的等待,比起乘公交车的时候可是文明多了,因为乱插队的话那位老板会宣布不卖给你。这样的壮观景象,在沭阳的小吃摊上并不多见,我也只是在伊犁等待据说是那个老人几十年如一日限量供应的新疆一把抓的时候看过。遗憾的是,那家朝牌摊子现在已经不出了,因为有碍文明城市的建设。后来我也曾在几家小吃铺里吃到过朝牌,但是都不如他们家的好吃,较之茆圩朝牌,那就更不必说了。

据说朝牌是为了纪念明代大臣方孝儒的,因为其形状酷似封建王朝文武百官朝见天子时手中捧着的笏,所以唤作朝牌。有些沭阳人,尤其是打朝牌的人自己,许是怕外地人不容易理解,喜欢在摊点上写成烤牌,固然反应了其属于烘烤食品的事实,但我总觉得不伦不类,不如朝牌叫得亲切。

沭阳人对于吃向来不吝啬多动脑筋,在小小朝牌上也做了不少文章。有些朝牌是属于本色出镜,只保留面粉原有的香甜,譬如茆圩朝牌;有些则会涂上糖浆,撒上芝麻,颇有黄桥烧饼的味道;还有的,却是和入葱花油盐,吃起了有淡淡的咸,倒也别有风味。最近更有些饭店发明创造,把已经打好的朝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到油锅里煎炸,然后再焗些咸蛋黄,那口感简直妙不可言。

朋友请客的当晚,我在已经吃完那块朝牌卷油条的情况下,又点了份蛋黄焗朝牌,吃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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