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叶糖糕面摊油馍及其他
* 喜欢随心所欲
常常心不在焉 *
——酸枣小孩
焦叶糖糕面摊油馍及其他
文 / 酸枣小孩
关于糖糕的做法,在以前的文章里写过,就不赘述了。这里写几个与糖糕有关的花絮。
出版社为新书做宣传,需要提供一个书中内容的短视频素材。于是我致电母亲,请她表演一一下炸糖糕。结果母亲忙里忙慌,还把糖糕炸糊了。炸糊了糖糕,她很气恼,嘴里骂骂咧咧的。我把这段原生态视频发给出版社的时候,心里一边笑一边忐忑: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懂。
济南人也做炸糖糕。他们把糖糕叫做炸糕。糕里裹红糖,也裹白糖。白糖馅不如红糖馅香甜,这是我从小吃糖糕得出来的饮食经验。
母亲做炸糖糕的时候,不光做炸糖糕,总是顺便炸些焦叶出来。我小时候吃糖吃伤了,不喜多吃甜食,相对于糖糕,我更喜欢吃咸香味的焦叶。奢侈点的人家,炸焦叶的面片里再点缀些黑的白的芝麻粒,就臻于完美了。焦叶酥脆,咬在嘴里似哗啦啦的树叶响。树叶成了碎金,掉在下面接着的手掌里。
初为新妇的人,吃着家里刚炸出来的新鲜焦叶,心里是美的。可是有邻人来访,她该不该让一让呢?这个问题一直在心里存疑了许多年。
母亲把焦叶喊作“焦焦儿”。初听以为是昵称。乡下人疼爱孩子,有一种说法:娇娇儿。祖母级别的老妇人喜欢这样喊惹人怜爱的小娃娃:我的娇娇儿——一边喊,一边把“娇娇儿”拉过来偎在怀里,亲昵着。脸上笑眯眯的。这样的笑脸是世界上最慈祥美丽的。
面摊,王村人叫起来有儿化音:面摊儿。有时候模糊成“面团儿”。面摊儿是应急干粮。家里的馍吃完了,又来不及蒸新的,母亲便临时起意摊面摊儿吃。正宗而又传统的面摊儿包含着三个要素:面,鸡蛋,葱花。如果家里鸡窝里的老母鸡又死活不肯下蛋了,那就只能吃不加鸡蛋的纯素面摊儿了。
做面摊儿简单省事又快捷,面糊里打上几枚鸡蛋,切碎的葱花,撒一些盐和五香粉。炕油馍的平底鏊倒几滴油,滋啦啦一勺面汁摊均匀了,一忽儿一张面摊儿就做好了。
小时候在老宅的院子里,吃过一次母亲做的辣椒面摊儿。新鲜的朝天椒切碎了掺进面汁里,摊出来的面摊儿又辣又香,吃起来没个完。隐约里是夏秋光景,黄昏将至,暑气逐渐消退,吃一口辣椒面摊儿,喝一口南瓜绿豆汤。如今回想,仍是意犹未尽。
母亲做面食是“拿手戏”,唯独做油馍不好吃。油馍在别处的叫法是油饼。烙油饼。王村人叫炕油馍。炕油馍比摊面摊儿工艺复杂些,要和面,擀皮,抹油腌的葱花,打卷,团团儿,再擀成大而圆的面片,才能上鏊炕。
母亲炕出来的油馍太实在,从来不起层,吃起来硬梆梆。引不起我们小孩子的食欲。母亲为此很是苦恼,后来专门请来炕油馍的专家——我们的邻居恨婶亲自示范。恨婶做饭的技艺远不如母亲,唯独炕油馍炕得好,又软和又起层,吃起来口感美妙。然而,经了恨婶的“言传身教”之后,母亲炕出来的油馍照旧的硬梆梆,不起层。真是气死了师傅。
家里的馍吃光了,又懒得动手摊面摊儿炕油馍,母亲还会“急就章”——做一种四不像的油炸面食。搅一盆半稠不稠的面,放盐,放苏打粉。油热后,直接用筷子挑面下锅炸熟即可。筷子挑出来的面团有大有小,形状各异,母亲美其名曰:老鸹头。
“老鸹头”滋味尚可,谈不上多美味又不至于难以下咽。它的最大优点在于方便实惠,早饭吃上几只,能撑到晌午肚子还不饿。至于为什么叫“老鸹头”,母亲自己也莫名其妙。
乡下倒是有一种鸟,叫黑老鸹,浑身漆黑,叫声咶噪,吵人得很。我后来想,油炸老鸹头,大约是和“油炸桧”一个意思吧。
酸枣小孩,河南延津人,现居山东济南。自由作家。民刊《向度》主编。出版散文集《从前,有个王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