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三排长和张战士的故事
三排长和张战士的故事
李生财||山西
“咣——”“吱——”“轰——”，七十年代初，桑干河边的一个小村庄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声音，他们知道这是驻在村里的炮兵三排正在村南的炮场上练习。
三排的炮场设在村南的打谷场上，威武雄壮的四门大炮轩昂着长长的炮管，炮口朝南，每门炮后的两支有力的炮腿呈八字分别向东北和西北方向伸展着，中间的炮身用虎背熊腰形容那是不恰当的，再健硕的虎和熊跟这大炮比起来那可真差远了，倒是那雄姿真有点像虎踞。
小村的打谷场除了秋天短时间内生产队在那里用来分类晒碾收割回来的各种庄稼然后归仓外，大部分时间是空着的，三排的四门大炮停在打谷场上，让打谷场增色不少，连打谷场上的两间场房都觉得非常幸运、非常高兴，因为有三排的炮，每天打谷场非常热闹，战士们或跑步或操练大炮都便得打谷场热气腾腾，特别是那“咣——”的放炮声，“吱——”的炮弹呼啸声，和不一会传来的“轰——”的炮弹爆炸声，常常引来小村中许多男女老少的观看，享受着打炮发出的各种声音，军民一家亲，打谷场房看得清，人声炮声不消停，打谷场房听得清。
三排长在小村中是公众人物，许多人都羡慕三排长。人们看着三排长带着三排四个班的战士训练，唯有三排长挎着手枪，唯有三挑长穿着有四个兜的军服，唯有三排长让所有的战士所有的大炮听话，三排长的军令如山，谁敢不听，真得是有权有势，威风凛凛，比小村的大队书记生产队长亮堂多了，不知三排长想什么，反正小村的许多人都觉得三排长了不起。
三排所有战士按班分驻在一些老乡的房孑里。三排长驻在姓兰的一个老乡的耳房。姓兰的老乡的院子是个里外院，院孑很长，外院没房，是菜园子，里院有五间正房，正中的一间叫堂屋，东西各有两间分别叫东房东耳房西房西耳房。里院很宽敞，院孑很长，从里院的街门进西耳房的人，住在东房的人能有很长时间看到。三排长住在西耳房，房东老兰一家没少看过三排长。
房东老兰和老伴有三个孩子，大女儿叫兰珍，出嫁在本村，儿子在内蒙一个民政局工作，最小的女儿叫兰芝，在另外一个村子当小学教师，未出嫁，每星期六下午回家，星期曰下午返校，一周有一天时间在家。
兰芝在小村是出了名的漂亮姑娘，扎着两条又黑又长的辫子，两只眼睛水灵灵的，睫毛长而密，双眼皮，巧鼻梁，鹅蛋形脸，两腮白里透红，恰似刚由青转向成熟的苹果，虽不涂脂擦粉，自有天然的粉嫩，个子不高不低，体型不胖不瘦，很是苗条，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不尖不钝，语速不紧不慢，让人听得清，很乐耳。
房东老兰和老伴，好长时间了给兰芝寻摸着找对象，自打三排长住在西耳房，老俩口就不住地琢磨着三排长。三班长看上去有些年龄了，模样还行，就是不知道结婚了没有，老俩口也不好意思问，好在老俩口的本村外孙和三班长熟，外孙告诉姥爷姥姥，三排长没成家。老兰与老伴打算与兰芝谈谈找对象的事，想让兰芝嫁给三排长。
兰芝从未和三排长说过话，也从未细细观察过三排长，当老父母提出这事，兰芝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三排长岁数大了，职务才是个排长，不找。
老兰与老伴听兰芝这样说，也就不注意三排长了。女大当嫁，给兰芝找对象这事还是要抓紧，其实老俩口不知道兰芝已经有对象了。
兰芝的对象是她教书的那个村的人，也是个当兵的，是个营级干部，兰芝与对象说好了等对象探家回来时一同见双方父母，确定婚事。
老兰与老伴见了兰芝领回的对象，夸奖兰芝有眼力，说兰芝的对象长得高高大大，很有礼貌，又是本地人，确实比三排长强。
老兰的大女儿兰珍的西房驻着三排一个班的四个战士。自从当兵的驻进西房，兰珍可高兴了，每天当兵的早早的就把水缸挑满了水，把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兰珍真喜欢这四个战士，特别喜欢那个叫张得国的战士，他左一个大娘右一个大娘叫得兰珍心里热乎乎的。
兰珍有两个孩子，儿子大，初中毕业在村里劳动，女儿小，正上初中。
战士张得国与兰珍的儿子因年龄相近关系处得非常好，兰珍对张得国有了更多的了解。
兰珍也开始为女儿想着婚事了，她和丈夫及儿子一起研究起张得国来。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综合起来，认为张得国非常灵活，能言会说，就是有些脾气。
兰珍的女儿英英，正值豆蔻年华，人样不比她姨姨差，又是少女，当然要比他姨姨更水灵些，加上兰珍很会打扮女儿，英英更能引起同村人的注意。
当兰珍问英英想不想嫁给张得国时，英英笑着跑了，根本不当回事。英英谋心的是到学校玩，同时英英也有自己的打算：等大了让在内蒙民政局工作的舅舅安排当个女兵。
兰珍不知道英英的想法，也觉得英英还有些小，不能急，但仍是放不下把英英许配给张得国的想法，因为张得国说过退役后能找到工作，兰珍被工作深深吸引着，认为不能断了张得国这根线，于是不放弃对张得国的多方面了解，甚至更加热情地对待他。
其实张得国早就看上英英了，生怕自己随部队哪一天离开小村，就抓紧时间向兰珍表白自己。
张得国知道，要娶到英英，关键是自己退役后必须有工作，就向兰珍打保证，退役后找到工作一定向英英求婚。
这保证说到了兰珍的心坎里，她更加喜欢张得国了。
几个月后，三排长带着三排的战士和四门大炮离开了小村。小村的打谷场从此再不见了穿着绿军装，带着红五星的帽徽和缀着红领章的紧张训练的解放军战土，再不见了四门威武的大炮，小村的人们听不到那熟悉的三种炮声，听不到三排长的军令，看不到三排长的军官英姿。小村又回到了原来的小村。
三排长后来又被老兰和老伴提起过，起因是兰芝的丈夫在部队得了脑梗，健康每况愈下，老兰就和老伴说，不知三排长怎儿样了，兰芝就说这是命，没办法，她对父母说了个自己订婚前做的一个梦，梦中她看到一个军人骑着一匹高头大红马，风驰电掣般沿街奔去，突然那匹大红马闪失前蹄，跪在地上，再也没起来。老兰和老伴听了女儿的梦没说什么，只是老俩口至死也不放心兰芝。也是巧合，兰芝的父母去世没几年，她的丈夫因病在正营级的职务上转业地方，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去逝了，年仅五十岁。
张得国退役后给兰珍来了一封信，说是找到了工作，单位是省送变电公司，并给兰珍寄来三双尼龙袜子，表达了要娶英英为媳妇的愿望。
兰珍于是召开了家庭会议，重点是征求英英的意见。英英已上了高中，新的学校让她有了新的生活，再说她把希望寄托在舅舅身上，就拒绝了张得国的求婚。兰珍不愿强迫女儿，于是让儿子给张得国回了不行的信，算个了结。兰珍觉得对不住张得国，把那三双尼龙袜子给人家退了回去。
英英后来也没有实现靠舅舅当女兵的理想，嫁了一个在县城工作的丈夫。
现在兰芝和英英一见面，总要提到当年的三排长和张得国。兰芝的要点是三排长肯定不像自己的丈夫短命，英英的重点是，如果嫁给张得国会住在省城。
不知当年在小村住过的三排长和战士张得国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记得小村，小村有两个人还记得他们。
附记：错过的很多是美好的，只是当时不知那是错过。当别人注意你的时候，你一定是有价值的，只是你没有正确估计出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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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生财，大同市云州区人，1957年生，从二十三岁当高中老师一直到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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