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碎语(四十五)
小我意识虽然是构成大我意识不可或缺的基础,但只要被过分突出了,就一定是不成熟的主次不分的人性局限与瑕疵,人类的精神生活就是这样开始分裂的。
这样的分裂是先天性的,却又只能由分裂着的人自己来治。这个治疗是哲学的,是过程性的,是缓慢的渐进过程,所以文明进步难等于哲学进步难。
文明进步之难在于人的难以自证清白,证明不了也得活,于是就只能自欺欺人地活。自欺得久了,自然就变成了整体性苟且,但这活儿却只能这样来干——在无尽的自相矛盾中寻找那不经意的突破,直至突破到哲学彻底普及开来,人类才能不再苟且与自欺。
为什么哲学与文明的突破是不经意的呢?一是没有先例可循,二是专务哲学思考的哲学家比科学家还难以培养,三是哲学的理论远比科学理论更抽象,四是哲学实践的检验周期远比科学实验要长,长得近乎不具有实证性。正因为如此,大哲学家经常远比科学家落魄,而且更具民间性,非有超常毅力者,根本成不了哲学家。
哲学的专业性比科学还强这么许多,哲学普及的难度当然比科学普及更难,这种比较差异在现代教育中体现得最明显,就是我之前一直强调的,学校教育灌输科学(术)容易,传播哲学(道)就十分艰难。师资难就是最容易比较的表现之一。
相对于专业哲学工作者的积极改造自我尚难以成功,普及化需要面对的普通群众就更为不堪,因为他们一点积极改造的主动性都没有。但如果把哲学旁支的宗教与养生也算在一起的话,哲学普及度就相对高太多,只可惜这些人在哲学上注定是不得真正突破的(少数变成哲学家的除外)。
所有的哲学类型都能帮助人主动克服小我意识的局限与瑕疵的,但程度差异巨大,虽然都能帮助个体生命因主动具备更多大我意识而成熟,但只有少数正统哲学能够帮助人实现小我意识与大我意识间的真正平衡,也只有这样的少数人的精神生活是不再分裂的。这也是哲学普及化的真正难点所在。
真正的哲学从来不成清晰的独立系统,只散见于庞杂的哲学史当中,只能靠学习者自己抽象找寻。这样的哲学教人认识自己,但认识自己必以认识“人”为前提。这个“人”是对具体人的高度抽象认知的结果,当然只能借鉴一切哲学先人的优秀成果,是否成功当然极具偶然性,所以哲学所代表的文明突破只能发生在不经意间。这个不经意的突破也是我之前所说的顿悟。
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人的大我与小我意识二者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人之初是如此,人类通过哲学普及化实现整体成熟之后也一定是如此的,所以,人的哲学化过程不过是自己通过哲学想明白二者为什么密不可分而已。
因此,得完整的大我思想是哲学化的归宿,值得任何人拥有之。但其实很难,为什么呢?因为现实的普通人基于小我意识的个人立场太难被自我突破,因为现实世界的一切法律、道德都是打着维护个体利益来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隐隐约约且脆弱地存在着的大我。这是文明不得终极化之永恒的尴尬,人类必须要找到终极解决办法才行。
社会上的人,皆允许其有适当的自私思想与行为,因为古来如此,是合理的。但所有的自私行为与心理都是合理的吗?当然不是,因为总有过分自私的人,给他人和社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凡这样臭不自觉之人,皆因不知大我与小我的不可分性而让自己陷于不仁不义的尴尬境地而不自知。
人们必须通过哲学化让自己明白,人类的整体讲理能力已经远远提升了,简单的合自己的理已经不能满足现代文明需求了。现代文明要求人人都会讲自己的理的同时,也要给别人的理以适当的空间,这也叫求同存异,这样才能确保社会整体之理的真正平衡与和谐。可惜除了少数人通过修行能实现这种自觉外,社会主导者提供不出这样的环境,其他人也没形成这种自觉。
整体环境的不成熟决定了人的普遍不成熟,普遍不成熟的人的一个典型特征是不会爱人,哪怕是亲人间也是如此。过分的爱与过分的无视都是不真爱和不会爱的表现,结果造成的一定是彻底的伤害,更是错误思想的传递与继承,是反智得以生存的根基所在,这是人类宿命般的劣根性。哲学工作就像愚公移山,移的就是这种不会爱的宿命般的劣根性之山。
凡过于自我的人,都是幼时因过度的爱或过分的无视导致的共同极端结果,是家教和社会教育的残次品,所以我才敢说他们很可怜,才敢对他们表示最深切的同情。
正是这样的恶性循环形成了人类一贯的虚假文明,也就是进步不彻底的文明。所以,人类文明欲整体进入终极文明,必须以人人都主动学会将小我意识与大我意识进行完美融合为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