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稿选粹】殷天堂|老家的红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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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红薯片

饥肠辘辘地干了一整天的活，月亮升到树梢高的时候，我才筋疲力尽地摸回家，天气冷得嚯嚯抖抖的，老天爷还一个劲地下白霜，出了一天的大日头，一点屁也不顶用，冻得人直打颤颤，只想发脾气，心好凉。

我干脆把箩筐往院子里一扔，瘫倒在床上，被子往身上随便一搭，就呼呼地睡着了。美梦被吵醒了。母亲腰系围裙，手拿面团站在我床前，大喊：“咱家的红薯片该收回家了，还不同妹妹快去捡拾回来！”妹妹丢下猪草（红薯秧子）跑到我房间里，一巴掌把我扇醒了：“懒虫，快起来呀，和我一起去捡拾红薯片。”我迷迷糊糊地说：“我累了，我不去，要去，臭胖妮你自己去！”妹妹开始“治”我了：“好，俺让你睡懒觉，不去是吧？我挠死你。”妹妹用手朝我脚底板子上使劲“挖”了几下，我怕痒，笑得打起滚了，揉揉眼睛，说“娘，娘，娘，你看胖妮她，她打我。”母亲就站在我床边：“说瞎话也不捡个地儿，胖妮咋打你了吗？我咋没看见哩！”我只好乖乖地跳下床，穿好鞋，打着呵欠，挎起箩筐，跟着胖妮出门了。

论起捡拾红薯片，还要说说刨红薯片、晒红薯片。刨红薯片，就是在农村吃晚饭前的空档里，在15瓦的昏黄的灯光下，利用专用刀具推着滚圆的红薯往下滑动，带点劲“哧溜”下去，薄薄的、圆圆的、手掌大小的红薯片就刨成了，然后捡拾起来装到箩筐里，算是大功告成了。我坐在光秃秃的板凳上干着活就睡着了，可手还在机械地上下移动着。不慎被利刃划破了手指，偏偏割破的地方不是老茧子处，细皮嫩肉的，流血了。我连忙往伤口上吐口吐沫，妹妹在破旧的供桌里扒拉出一块烂布，缠到我的手上，还让我继续刨。

母亲喊吃饭了，我丢下手里的活，拔腿就跑，不小心趴到箩筐里，人和筐都滚歪倒了，我被摔了一不楞子，父亲说：“慌什么嘛！”

母亲做的芝麻叶豆面皮儿，滴了一勺小磨香油，味道可香了。我吃了三大海碗，撑得我扶着墙走路，裤腰带松完了，肚子还很难受。我呻吟着，吃了两片酵母片，爬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和母亲、妹妹晒红薯片，母亲看着我迷迷糊糊走路打盹的憨样，骂道：“真没出息！”

头天晚上刨好的红薯片撒到自家空地里晾晒，晒红薯片是有讲究的，毒太阳一天就能晒干、晒好，到晚上红薯叶片上染霜之前，捡拾回家就没有事了。问题就出在连阴天，那不叫晒，那叫晾，晾出来的红薯片发霉变质，人是不能吃了，往往捡回家喂猪。猪也不肯吃，那就只好倒掉了。

夜晚的月亮，刚露出个头，我们全家齐上阵，不费吹灰之力，一会儿就把红薯片捡拾完了，收拾收拾背回了家。一家人，说说笑笑往家赶，还不耽误吃晚饭。如果是我和妹妹两个人，碰上大队里晚上有电影。我就早早地溜跑了，气喘吁吁地钻进了电影场。

胖妮见我溜跑了，她不淡定了，也溜跑了。我们人模狗样地坐在人群里看电影。等电影一结束，我就向外走，嘴里嘟嚷道：“啥破电影？都演了好几十遍了。”我和胖妮也没有赶回家吃饭，饿着肚子还要捡拾红薯片。天太晚了，红薯片都软了，被霜打焉了，需要再晒一天，才能收藏。此时，隔着一条水塘，我闻到了香味儿，原来是村西头的刘柳家娶媳妇办喜事哩，客人刚吃完饭，还没有走散呢。

我蹭了过去，正好还有菜，刘柳瞅见了，他认识我，知道我是队长刘玉的儿子，就热情地招呼我：“娃儿，还没吃饭？饿了吧？”他端来一大盘子芹菜炒肉，又用盘子盛了一碗大米饭，捂到我碗里。我开始还有点犹豫，但禁不起饭香的诱惑，端起碗头也不抬就狼吞虎咽吃起来。我正吃着，就听到了响声，瞅见灯光下，院子豁口处，院外小树林里，胖妮急得直跺脚，她向我招手哩。我连忙跑过去，一把揪住胖妮的耳朵，把她也拽到饭桌跟前，刘柳又端来一盘红烧肉：“吃吧，不够还有呢，管饱管够！”

刘柳是刘毛的爸爸，俺管他叫刘二叔，有点沾边亲戚，他对俺可亲了。

吃饱了，喝足了，这下可放心地捡拾红薯片了。

我捡拾了一会儿，对胖妮谎说：“吃撑了，我得到麦秸垛头躺一会儿。”谁知，我这一躺，天就大亮了。没想到胖妮也脚翘到我肚子上睡着了，她还打着呼噜呢。红薯片只好再晒一天，等到晚上再捡拾回家。

可到了晚上，胖妮去猪圈里解手时，发现自家的肥猪不见了，丢了。于是，我们全家人又在月光下慌忙到处找猪儿。红薯片终于在风雪到来之前被一场雨夹雪淋湿了……

作家简介：殷天堂，笔名尹夫，祖籍河南信阳息县。驻马店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公务员，网名过冬飞鹰，军队团职军官转业，闲暇习读经史。2017年3月加入中国散文学会，1996年6月加入河南省作家协会,系统作协主席，信阳作协副主席。数百篇小说散文见诸网络和纸刊，数次获奖。著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外传》《生命提速》《息夫人秘史》等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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