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洱：让读书和生活建立联系
我们经常会遇到一个问题就是
如何看待畅销书和经典书
这个问题确实
出版社当然愿意出版畅销书
当然出版社也愿意出版经典书
畅销书能够为出版社带来很大很大的利润
也给作者带来很多利润
那经典的书给出版社带来很多利润
但是往往在短时间就是当它刚出版的时候
它给出版社给作家带不来什么利润
畅销书里边可以有经典书
经典书是在未来畅销的
我经常想起一个例子就是《红楼梦》
现在毫无疑问人们谈起经典的时候
我在这个栏目里面也提到过《红楼梦》
谈到经典的时候
人们经常提到《红楼梦》
《红楼梦》它是经典中的经典
《红楼梦》在它写作的那个时代没有人知道
只有几个朋友知道曹雪芹在写《红楼梦》
敦敏兄弟
他们来往的几个朋友知道
所以曹雪芹他后来的生活非常匮乏
就举家喝粥
那么《红楼梦》后来成为经典
什么时候成为经典的
非常晚
我们知道有研究红学的叫红学家
他们对《红楼梦》进行了很多很多的考证
在俞平伯和胡适之前
我们说他们是旧红学
胡适和俞平伯
我们说他们是新红学
旧红学的不说了
新红学所从事的研究
并不涉及《红楼梦》的艺术价值
胡适对《红楼梦》的评价是
让人很吃惊的
毫无价值
俞平伯对《红楼梦》的评价是
毫无意义
我们现在听到都非常非常吃惊
也就是说他们不涉及对《红楼梦》的价值的判断
一直到60年代
当时台湾的广播电台要播送《红楼梦》
他们请胡适到场
让胡适谈一下《红楼梦》
胡适说了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他说毫无价值
然后主持人说
我们明天就要播《红楼梦》
你说它毫无价值那我们不播了
胡适说
我只是对考古感兴趣
对考证感兴趣
我的判断不涉及对《红楼梦》的艺术价值的判断
我们知道
这已经是20世纪的60年代了
那么《红楼梦》
它后来成为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经典
所公认的经典
当中经历过了很多红学家的努力
很多读者的广泛的阅读
以及政治家比如毛泽东主席
他非常喜欢《红楼梦》
他对《红楼梦》的普及起到很大很大的作用
非常重要的一个批评家叫李辰冬
李辰冬在1931年
去到法国
他到法国的时候
人们说中国有什么
然后李辰冬说中国有一本书叫《红楼梦》
然后他们讲《红楼梦》
这个法国人所看到的《红楼梦》是一个德国人对《红楼梦》的简写
这个人叫库恩
库恩把《红楼梦》翻译成了德语
把《红楼梦》翻译成了宝玉、黛玉和宝钗的三角恋爱故事
然后法译本是从德译本翻译过去的
李辰冬在法国
他开始研究《红楼梦》
他把《红楼梦》和我们所公认的最伟大的一些作家
比如俄国的托尔斯泰
英国的莎士比亚
意大利的但丁
进行比较分析
他得了一个结论
觉得《红楼梦》
不管从哪种意义上说
都不比托尔斯泰小说差
和但丁的《神曲》一样重要
跟莎士比亚的戏剧一样重要
只是在塑造人物的时候
在结构作品的时候
方法有差异
具体的方法有差异
他深受法国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叫丹纳（的影响）
丹纳有本书叫做《艺术哲学》
他深受这本书的影响
然后他用这种理论来分析《红楼梦》
来对《红楼梦》和那些大作家包括巴尔扎克进行比较
最后他得了一个结论就是
《红楼梦》这本小说
在某种意义上等于巴尔扎克的99部长篇小说
那么他这篇文章呢
他的博士论文在法国发表之后
当然引起很大的反响
然后一直到1941年
这本书开始在国内再重新连载
现在我们基本上可以比较肯定地说
在1941年之后
这本书引起人们重视之后
推动了人们对《红楼梦》这本书
进行艺术的评论
进行艺术价值的判断
也就是说到这个时候
《红楼梦》才成为我们今天所知道的一个经典
这时我们离《红楼梦》的诞生已经
过去了多长多长时间了
那么这样的例子很多很多
杜甫的经典化
杜甫在唐朝的时候
是一个非常非常不著名的诗人
我们现在经常说杜甫和李白
你去看一下杜甫给李白写过很多诗
你再查一下李白有没有给杜甫写过诗
杜甫的经典化
杜甫成为一个著名诗人
杜甫是一直到宋朝之后才成为一个著名诗人
现在我们说李白、杜甫
代表着中国诗歌史上最璀璨的两个明星
但是当时不是这样的
这样的例子在文学史上屡见不鲜
现在当然杜甫的诗
在唐朝的诗人当中
杜甫的诗卖的肯定最好的
我们看中学语文课本里面
现在初二语文课本里边选的最多的诗
也是杜甫的诗
曹雪芹在现在
至少在这个月
还是中国所有小说当中的销售总冠军
毫无疑问是畅销书
就是它既是畅销书也是经典书
但是这个畅销跟杜甫跟曹雪芹本人
跟他的生活毫无关系了
所以一部作品的经典化过程是非常非常复杂的
其中有必然的因素
也有很多偶然的因素
那么畅销书指的是在这个时间段内
这段时间这种书是不是卖得非常好
那么其中部分的畅销书
也会成为经典书
尤其是现代传媒非常发达
有人认为 我也倾向于认为
这个时代不会埋没一个真正的天才
这个时代真正的好书
有非常大的概率不会被遗忘
那么在这个过程当中
一部好书它总会得到一些知音
有一些知音
这些知音会对这部作品进行各种各样的阐释
批评家对这部作品的每一次阐释
都是打开这部作品的叙事空间
使这本书变得
内容变得越来越丰富
它的意义也变得越来越丰富
使更多的人认识到这本书的价值
如果它真的是一部跟时代关系
能够切中这个时代的某些本质性的一些东西
能够对人类命运做出一种真实的、准确的一种表达
甚至是一种寓言式的表达
能够对历史的一些隐秘
历史发展一些规律
有些真知灼见
那么这本书
它会成为畅销书
那么它也会成为经典书
那么即便它不成为畅销书
那么它以后也会成为畅销书
所以如何看待畅销书跟经典书这个问题非常复杂
其中涉及到内容非常多
也是一个值得做博士论文的一个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