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昏侯竹简《论语·知道》“巫马子宽”献疑 / 四六文摘

海昏侯竹简《论语·知道》篇有如下一段话：

后軍問於巫馬子期曰：“‘見其生，不食其死。’謂君子耶？”曰：“非也，人心也。”后軍曰：“

也不與焉。”巫馬子寬曰：“弗思也。”后軍退而思之三月，曰：“

亦弗食也。”[1]

对于其中的“巫马子宽”，整理者的解释是：

“另一位巫马子期，即巫马施，比孔子小30岁。《仲尼弟子列传》称他字子旗，《孔子家语·弟子解》则称他字子期。此章下文中的巫马子宽，应该也是他，‘宽’与‘施’可以互训。”[2]

按：说“巫马子宽”也是巫马子期甚可疑。巫马施字子期（旗），这个符合名、字义相贯的原则，王引之在《春秋名字解诂下》中开列出先秦三位名“施”字“旗”者：齐栾施字子旗（昭十年《左传》），郑丰施字子旗（昭十六年《传》注），鲁巫马施字子旗（《仲尼弟子传》。王小注：“旗”，《论语·述而篇》通作“期”。）并释云：

“《说文》：‘施，旗皃。齐栾施字子旗，知施者旗也。’‘旖，旗旖施也。’”[3]

可见名“施”字“旗”是合理的，而且巫马施字子期（旗）是古书有明文，海昏简里也明白地这么写了，怎么后面可能再弄出个“子宽”来？可见这个说法很不可靠。

巫马施可以称“巫马子”，这个在《墨子·耕柱》里出现了不止一次，都称“巫马子问墨子曰”，孙怡让《闲诂》云：

“苏云：巫马子为儒者也，疑即孔子弟子巫马期，否则其后。诒让案：《史记·孔子弟子传》云‘巫马施少孔子三十馀岁’，计其年齿，当长墨子五六十岁，未必得相问答，此或其子姓耳。”[4]

孙怡让认为这个“巫马子”可能不是巫马施，而是其“子姓”，也就是后辈。张纯一先生辨之云：

“巫马子，或即巫马期。其年与墨子当相若，断不能长墨子五六十岁。以墨子弟子禽滑厘曾受业于子夏（见《吕氏春秋·当染篇》并《史记·儒林传》），子夏少巫马施十四岁（《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子夏少孔子四十四岁’）推之可知。篇中又有子夏之徒问于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云云，其答辞显若长者待后进然，此知墨子之年必与子夏、巫马施相上下也。”[5]

所以《墨子》里的这个“巫马子”应该就是巫马施。那么，巫马施可以径称“巫马子”，那个“宽”不是其名字，而很可能是“缓”义，《国语·吴语》“将必宽然有伯诸侯之心焉”韦昭注、《玉篇·宀部》、《广韵·上平声·桓韵》并云：“宽，缓也。”“巫马子宽曰”就是巫马子缓缓地说。《知道》篇的那段话的意思大概是：

后军问巫马子期说：“见到了牲畜活着的样子，就不忍心杀了吃它，是说君子才这样吗？”巫马子期回答说：“不是啊，人心都是这样的。”后军说：“我嘛，不赞成这个说法。”巫马子缓缓地说：“你那是没好好地思考过。”后军回来后认真地思考了三个月，说：“我也不吃了。”

巫马子期是不想和后军激烈争辩，所以就慢腾腾地说了“弗思也”三个字，让后军自己回去思考。结果后军回去考虑了三个月，想明白了，也不想吃了。所以那个“宽”当是“缓”义，是个表状态的形容词，不能理解为巫马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