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三卷 元旦晚会 2
会议室所有的灯瞬间亮了，麦克风被吹响了，男女主持人一起上场，男主持人说：“各位学院领导，各位尊敬的老师，各位同学校友，大家晚上好！”女主持人说：“元旦晚会马上开始，在晚会开始之前，有请杜院长讲话”。一阵掌声里，走上台来一个身材魁梧五大三粗的山东汉子，穿着件宽大的军衣军裤，厚底布鞋，左胸衣袋别着一只钢笔。他浓眉大眼，嘴唇厚大，颧骨突出，操着地道土气的山东方言。
“同学们，大家后晌好！几们后晌，俺得给大家拉呱几句，俺瞅见了，大家伙儿长进了，再木瞅见满院子棒子窝窝。再木发生吵吵嚯嚯打仗地了。不过嘛，学院广播里还一直播放啥嘛‘军’的靡靡之音，软不邋遢地，俺听着就不顺耳道，建议以后多播放有劲的歌曲，硬的歌曲，要硬起来。……”（会场里爆出一片笑声和热烈的掌声）“天很冷，演员们光膀子露大腿地，怪不庸（容）易地，别冻着了，不多拉呱了，祝大家今后晌演出成功！谢谢大伙了。”
闪烁的灯光和乐曲中，晚会节目依次行云流水地展开，各系配曲都由本系的学生操作，把准备好的磁带放入学校的双卡录放机，录放机前面放置着一个麦克风在条形桌子上，桌子就在舞台的左边一角，紧挨着暗红的平绒幕布。演完的学生就从侧廊走下舞台，回到各自的座号位置，侧廊里上台下台的，同时一进一出，匆忙拥挤的脚步，逼仄的空间，昏暗的灯光里摩肩接踵，美女如云，帅男如织，帅男的臂膀蹭着美女的秀发，美女的胸部弹压着男生的腰身，谁的胸花挂着了别人的衣服，拖地的镂空裙摆无意被人踩了，都是匆忙中迸发的情节，在这里，绝不会有人怪罪或者想入非非。
坐席间，肖承均座位的左边是小管，右侧是小郑，小郑的右侧紧挨着史红云的座位，小管用胳膊肘子拐一下肖承均，示意他往右面看，他们看到小郑的头与史红云的头几乎合拢到一起了，他们相视而笑。舞台上，最先是体育系的健美操和太极拳，沉实有力的东方精魂激动着观众的精神。当紫红的大幕再次徐徐拉开，桔黄色的彩光里出现了阿Q滑稽的形象，他正蹑手蹑脚地走上舞台。
小郑悄悄地说：“阿Q真有趣，达观又实际，人就该这个活法。”他的头正歪向史红云一边。“要是不被砍头，他能活到现在。”史红云说。台上正演吴妈诉苦，阿Q来看热闹，惹得台下一片片欢笑笑，一阵阵掌声。“坦诚善良，阿Q是个好人啊。就是麻木无知，很可悲。”小郑说。史红云点了点头：“是啊，这人也很难说清……。”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圆场话。小郑乜斜着史红云，从她的眼睛直滑到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脯，然后端正了自己的头颅，正襟危坐地去看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小尼姑正走过阿Q身边。阿Q与她动手动脚，小妮姑哭着骂着走了。“你这遭瘟的阿Q。”阿Q理直气壮：“和尚动得，我就动不得？！”在观众席广大的暗影里，小郑偷偷伸手去摸了她的手，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假正经”，是舞台上阿Q的抗议声，他乐滋滋地闻着摸过尼姑脸蛋的手指头，一种消魂的异性的体香。在观众座位之间的暗处，两只手兴奋温柔地握到了一起。台上继续着时间与情节，台下掌声不断。
女生独唱《军港之夜》，意蕴温婉静雅，回味无穷、《包楞调》激情热烈火辣撩人。小郑唱《马大宝喝醉了酒》，亲切质朴豪放诙谐，他唱这个吕剧唱段的时候，肖承均双手插进小大衣的斜兜里，右手手指正玩味着剩余的两颗圆铃大枣，他想起了肖明岭大爷醉醺醺歪歪嗒嗒哼着马大宝的样子。大合唱《我的祖国》，美丽乡情，雄浑激荡的旋律，然后是配乐诗朗诵《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李克澜富有磁性的男中音，所营造出的凝重空茫的意境超出了伤痕文学的哀怨与伤痛的申诉。而后的小合唱 《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最能表现这一代人的自豪自信与明快情绪。
该《海燕》独舞了，沈姑娘在侧廊脱去妮子大衣，一身白色紧身的芭蕾服装，尖尖的芭蕾舞鞋子跃上舞台，这时操控录放机的小郑，正急着从一堆磁带里翻找《海燕》的配曲，史红云见情况紧急，忙从侧廊门口跑过去帮忙，磁带终于找到了，她说：“我来放吧。”小郑嗯了一声，放心地把操作位置让给了她，她装上磁带，曲子开始响起，小沈已经摆出了造型，正欲展开，曲子突然停住了，史红云看看小沈，微笑着摇摇头，又倒带从头来，然后又停住了，她还是微笑着看了一下小沈，再次展开的姿势，从头播放，终于能顺利播放了。
本来史红云想演这个舞蹈，指导老师说，小沈皮肤白，与白色的衣服更协调些，遭到拒绝的她，索性连另一场集体民族舞也不参加了，只保留了《包楞调》一首歌曲。小沈也许不知道，是史红云的妒忌心在起作用，她习惯微笑着释放自己的阴冷。她的眼睛后面有眼睛，耳朵后面有耳朵，她人格多重或人格分裂，有时她伤害了别人，别人因此不理她，第二天她会认为自己是无辜受害者，是自己在有意冷淡对方的。她就是这种靠自欺欺人的心理机制保持自我良好感觉和尊严的人。
尽管人为地干扰，《海燕》还是轰动了全场观众，持久的热烈的掌声充分证明了小沈的成功，她不仅仅面容姣好，体形优美，尤其是她的肢体语言，肢体动律十分醉人心魂，以至于事后，她收到了好几份情书，有人穷追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