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长篇连载）三卷 路边小店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秋天，肖承钧觉得老同学尹松强除了一点市民气和流里流气，倒也真诚、热情。可是倒茶水一瞬转头，尹松强审视肖承均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蔑视与冷嘲。当他发现肖承钧看他，那一丝眸光，立即变成了热情的微笑。

尹松强穿了棕色皮夹克，黑裤子，火箭式棕色牛皮鞋 ，头发依然油光可鉴，一道道梳痕，留着偏分。因为酒后不慎碰掉了门牙，两颗金牙是新镶了的。尹松强说：“大胡子馆长已经说了，要我们两个给他物资局的一个朋友帮忙，刷几条墙体广告，你明天行不行？今天准备一下涂料。”肖承均说：“行”。

肖承均走出小屋和单位小院落，越发觉得平原的广阔，艳丽的秋光景色，阳光和空气似乎都在颤动。公路两边尽是粗大的柳树尽是寒露后的风景。那些顽强的柳叶还挂在梢头闪动着稀疏的黄色。境由心生，让人迷醉的景物也包含着肖承均美妙的情绪，那其实是心灵的光辉青春的投影。

肖承钧与尹松强各骑一辆自行车上路，到县城西北十里开外的木材厂去刷墙体广告，肖承钧带着涂料桶，尹松强带着刷子在前带路。由于景色，肖承均甚至忽略了尹松强的一路的胡啦胡侃。“……上文化馆来之前，我在木材公司干过一段时间，那些身体像老牛一样壮的临时工，他妈的只知道干活出大汗挣小钱……单位领导让我一年销10万吨木材，销上三年再提我当局长助理，这不是拿大肚子氽人吗？”肖承钧心里想：“尹松强虽是个小土财主，竞也有一肚子牢骚”。

来到物资局木材公司的这个乡镇销售点，公司的院墙靠近国道，写标语很显眼。“就这面墙。”尹松强用手指一下，背起手来。肖承钧发现尹松强的将军肚更大了，戴着蛤蟆镜，还真像个经理呢。他开始着手写字，墙根是没膝的细密的软草，虽然已经过了秋虫的旺季，几只飞蝗还在枯草间跳跃，它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翅上会染上涂料，到处飞翔。等不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尹松强有些不耐烦了，说：“收工吧！”肖承均不说话，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尹松强说：“咱们去潇洒一回吧。”肖承钧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说：“不敢，兜里没钱。”尹松强立即瞪起眼来了精神：“花钱玩小姐那算什么本事！不花钱那才叫本事呢？”他又一转念，上下打量一下肖承钧，说：“就你这身子骨，肯定不行。”肖承钧只是笑笑。

他们骑车来到这家叫菲菲的路边店，这家酒店以前生意不是太红火，本是正经营生，架起小碳炉卖烧烤，买卖冷清，然后弄上扎啤摊，贴上“今日菜半价，免费喝扎啤”还是不行，电话停机，厨师也饿跑了。老板终于想到了三陪小姐。他立即行动起来，招了两个东北小姐，买卖竟然红火起来，招引了不少过路的司机。

现在吧台上散落着一些泳装性感的歌曲磁带，架上摆着多种品牌的白酒和少量啤酒。嗲声嗲气的坐台小姐后面，供养着红光满面的瓷制财神爷，表现了人们对钱的赤裸裸的欲望。

尹松强和肖承均把自行车停在宽大的玻璃橱窗下。尹松强低声嘱咐肖承均：“不要暴露我们的身份，尤其是我的身份。不然，就大了。我的工作关系还没有从工业系统调出来呢，老爷子正在跑关系，就是正式调到文化馆来，还是工人身份，还要争取转干才行。大胡子馆长今天让我负责给你打下手，照顾好吃饭问题，到酒店里你叫我尹经理，其他，装没看见没听见。”肖承均模棱两可地含混地点点头，这时，一位三十多岁王姓小姐主动迎上来，嗲声嗲气地叫着尹哥，帮着尹松强拿凉帽。

王小姐领他们到大厅里坐下，给沏上一壶浓香的茉莉花茶，然后就依着尹松强坐下，她和他挨着挤着坐上了一把椅子。尹松强说：“王小姐，来，开发开发我的兄弟，他可是个古董。”那披肩发小姐，染了粉红指甲，听到分咐，直往肖承钧的腿上坐。“别，我兜里没钱。”“看在我尹经理的面上，不要钱。”“别，可别，我是文化干部。……”肖承钧说，但是他立即止住嘴。王小姐去看尹松强的眼色，他的大将军肚和蛤蟆镜还真像个经理。尹松强补充说：“他是我的员工，专门负责出黑板报的。”“那就赶快上酒菜好了。”小姐悻悻回身去端菜拿酒。

尹松强给肖承均低声说：“本人迎风撒尿三米，不服不行啊，哈哈哈。那边一位还是个处女呢，我给她好好说说，你给她开包，我随后，怎样？”肖承钧只是摇头。“你还真是个古董哩，真是想不开呀！你得学着点。有一年我去姐姐家走亲戚，一个小姑娘来玩，我把她叫到家里，一会就干了，她没敢吱声。……唉，想当初我可不是这样子，想来可惜了我的年轻！” “那王小姐也不算漂亮呀！你还？”肖承钧说。尹松强瞪起了眼：“你以为老娘们我也操么？太小瞧人了，老子看不上眼的，绝不动一指头。这小姐，身段好，气质好哇，你难道看不出来？”两瓶啤酒，一盘子青椒炒肥肠，一盘芹菜炒肉，酒菜上齐，尹松强让肖承钧慢慢用着，自己去后面厕所撒尿。

肖承钧自己吃菜，多少咂着啤酒，半天不见他的影子，其实他是拐进了一间隐秘的雅间。正午以后，王小姐与尹松强从后院雅间里出来，尹松强无精打采的样子。“尹哥，你给我的名片上是你的电话吗？我打过去好几次，怎么总是一个老头子接电话啊？”尹松强辩解说：“我的厂大，可能是我雇的文秘老李，也许是门卫老赵头接的。”他心里明白，其实是他老爹接的电话，回到家里他爹还说：“怪了，一个女的，挺年轻的，总是打电话，喂一声就挂了。不是服务台上的吧？”他支支吾吾地说，也许是……

午休后，他们要离开酒店，他们都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准备上路，王小姐一直跟着尹松强，临别，尹松强说：“再来一口。”他歪着脸，努着嘴，指示王小姐，王小姐非常默契地亲了他的左脸一口，左脸上立即留了一个红印。王小姐转身要走。这时，一辆农用四轮车开过来，几个人跳下车指名找王小姐，王小姐脸色立即变得焦黄，慑懦着说：“尹哥哥救我！”

尹松强见事不妙，拉着肖承钧往外走。骑上车到了三里外他的手还在发抖，这头“种猪”，色胆包天却胆小如鼠！。一路上，松强一句话也没说，还不住地在自行车上作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