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二卷 战凌汛 2

洛云飞与胡萍这段缘分，在胡萍上学转身的刹那就进入了秋天，然后就是爱情的冬天。他怀揣着爱情的冬天，行走在乍暖还寒的春天的大堤上。语焉不详的胡萍就如这春天，若即若离的感觉，飘忽不定的情节和眼神，悬而未决的半截话，一串延长的省略号，也如这眼下的黄河凌汛。

黄河上游的冰层依次开河，满河淌凌，虽然年年开宽疏堵，治河有了一些成效，小浪底工程也有缓解作用，这年凌汛还是危险重重，黄河冰封600多千米，河道要通过冰量1亿多立方米。而卉原境内还是冰封如故，而且气温又突然下降，河面流冰受阻，迅速叠积成冰山，冰水上涨，漫滩围堤，直逼大堤而来。河水位上涨了4.30米，31千米河道超过保证水位1.7米。这是有史料记载以来的最高水位，两岸大堤高出平均不到0.5米。

芙蓉中学的防汛任务是巡查所包河段，若有险情，随时向上级报告，并准备防溢堵漏。洛云飞明白，自己肩抗的使命，责任重大，容不得半点懈怠和马虎。他巡检在承包堤段，里面穿着那件银灰毛衣，外穿夹克棉衣，还觉得周身淡薄透着寒气。卉原境内河堤一百里的防线，大坝上堆积着较为充分的防汛物资，统一安排的运输卡车在堤上往来穿梭，拖拉机和机动三轮车奔忙于村落和大堤之间，一趟趟地搬运那些户存物资。县防汛总指挥部就设立在险工偏西的大坝外坡上，县委书记也亲自督阵，他看到形势严峻，就责令险工附近的村庄马上搬迁，学校立即给学生放假，化整为零，以备不测的决口，降低人员损失，县直各单位快速组建防汛第二梯队第三梯队，年龄放到59岁，全县农村劳力全员待命，一旦需要，青壮劳力全员出动。

悠闲的人，才会关心杏花桃花应该次第开放了，然后是卉原县的梧桐树的花期。洛云飞派遣一个年轻小伙子，骑自行车回到芙蓉中学，去带一些小队里缺少的生活用品，他很快回到了险工工地上，他说团委书记华小雨正在学校里组织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然后由他带队待命，随时赶过来，他还带来了洛云飞的几封信，都是胡萍写来的，这让洛云飞喜出望外。

胡萍信中说：“我经常感到孤独。我把自己的信件（你还给我的）都烧了。有时我在日记里写道：‘我多想有一个理解自己与自己相伴终生的朋友，他不仅理解我，还让我有安全感’。说实在的，我也是弱者，弱者加弱者等于败者，洛云飞同志，我们还是分手吧，各自追求自己的太阳。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另一封信是霍阳手中转来的，信中说：“姐夫，他这么老实，不善言谈，不善交际，一个典型的书呆子，你还是赶快帮着给退婚，代理退婚手续吧。谁也别想阻碍我找更理想的爱人”。

河水陡涨，芙蓉中学学生放假，教职员工全部在单位，第二梯队第三梯队队员全部待命出征。县防凌指挥部立即调2000余民工上堤设防，并派干部指挥近邻险工的群众搬迁。正月下旬，黄河流量已递增每秒2000立方米。当时卉原县的气温降到了零下5℃左右，河面依然固封。120度的大坝前冰块叉塞，大量流冰自上游汇集而来，拥塞到这个河道的臂弯里，32公里的河道内水位徒涨4.3米，平均每小时涨水1米左右，大块冰凌涌上险工与大坝堤顶，总指挥部下达紧急命令，全县党政军民紧急上堤防守，抢修子埝。上游冰块伴随2米水头压境而下，南北向的险工埽坝防凌排多被拦腰截断，插破埽肚，挤烂坝身多段，各险工防守吃紧。水面几与大堤持平，冰块爬上堤顶多处，民工抢筑子埝，免于漫溢。

白天里，洛云飞带领大家一起抢筑子埝，巡查河堤有没有出现管涌，夜里轮流值班，继续巡查，短暂的休息就在把顶上拥着被子打盹，只有这个休息的当口，洛云飞觉得自己栖息在黑夜里，生命真正属于黑夜，他躲进被窝里，躲进自己的心灵，舔自己的伤口。在人世间，他是一个无所皈依的孤魂野鬼。没有人愿走近他的灵魂，也没人能走入他的灵魂，读懂他的心灵，无奈与悲伤，只有偷偷地哭一场。他哭了，哭，有时还真是一种幸福。一阵悲声，然后他坐起身来放声大笑，让同事愕然，这是牛虻的笑声，是亚瑟变为牛虻的笑声，比叹息更深刻、泼辣、超然，比哭更悲凉、豪放、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