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变化小说的主题意蕴
气候变化小说（Climate Change Fiction），又称气候小说（Climate Fiction），是21世纪出现的新兴小说流派。气候变化小说描绘人为因素导致的气候变化，作品中的气候变化现象不仅为故事情节发展提供背景，同时也是小说叙事的固有部分，对小说人物、情节、构思有极大影响。代表作品有金·斯坦利·罗宾逊的《资本中的科学》三部曲、芭芭拉·金索尔弗的《飞逃行为》、保罗·巴奇加卢皮的《发条女孩》《怪柳猎人》等。
“气候变化小说”这一概念由美国作家丹·布隆首次提出。在接受《大西洋月刊》采访时，他提议将文学界的“气候小说”改称为“气候变化小说”，以望借此呼吁大众关注全球变暖等气候问题。但气候变化小说并不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早在19世纪，法国小说家儒勒·凡尔纳就在科幻小说《北冰洋的幻想》中探讨过气候变化和温度骤降问题。如今，气候变化小说已由科幻小说的一个子类演变为一种具有自身特色的文学流派。与传统科幻小说不同，气候变化小说很少聚焦于虚构星球或未来科技，而是在大气污染、海平面上升、全球变暖等环境危机话语中，阐述气候变化对人类文明的影响。
作为一种参与气候变化讨论的文化手段，气候变化小说旨在以文学形式向大众普及气候变化的形成过程及对生态环境、人文环境的影响。小说的时空自由度高、叙事风格多种多样，但都建立在对环境的关注之上，表现出人类、气候、自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小说情节经常会在气候突变（如洪水、生态系统崩溃）中发生戏剧性转变，叙事节奏也会随环境危机的出现而加速或被打乱。气候变化小说大都具有浓厚的反乌托邦色彩，但与传统反乌托邦小说不同的是，很多气候变化小说不再以世界末日收场，而用一种开放式、模糊式的结局向社会传递希望。
气候变化小说一般涵盖如下几个主题。首先是表现气候变化的全球性。气候变化其实是一种超越地域、国界的生态危机。气候变化小说认为，地域不应再是研究气候变化的主要对象。因此，这类小说描述的气候灾难会在任意时刻，发生在地球的任何角落。在气候条件发生巨变的情况下，各地区人类的生存状况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为突出这一主题，许多小说会对人物和地区进行无名化处理，暗指气候变化的普遍性和全球性。
其次，描绘气候变化的潜在影响。气候变化是一个缓慢而持续累积的过程，更是一种在时间和空间维度上延迟破坏的“缓慢暴力”，人类无法在短时间内直观感受到这种“消耗性暴力”的潜在影响。针对这一状况，大部分气候变化小说会将时间设定在不远的将来：在人为因素导致气候灾难的持续威胁下，人类社会摇摇欲坠，濒临绝境。气候变化小说通过提供一个叙事框架将过去、现在和未来紧密联系在一起，揭示出气候变化的巨大危害，为全球生态敲响警钟。换言之，小说叙述的“现在”即为现代人类的“将来”。作品警示读者：一味索取自然无异于竭泽而渔，最终必将导致生态系统崩溃，只有更重视气候问题，关注气候安全，才能有效化解气候变化带来的潜在危机。
再次，关注环境公平问题。在人类活动愈加频繁，大规模制造业不断加速发展的态势下，生态环境正在经历一场超过正常幅度的变化，气候异常导致各种自然灾害频发，同时也加剧了社会差异。因此，环境公平问题备受关注。事实上，由于资源分布不均等多重因素，环境公平一直难以实现：贫困地区适应能力差，易受气候变化影响。气候变化带来的不公平现象在气候变化小说中十分常见，例如，“牺牲区”的出现导致环境不公愈演愈烈。“牺牲区”根据收入和资源获取水平划分，当生态环境发生巨变时，弱势群体将被迫迁移到城外指定的“牺牲区”，随时面临生存威胁。对“牺牲区”以外的统治者而言，自然资源的所有权成为统治工具，赋予他们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在小说《怪柳猎人》中，加州拥有对水资源的绝对控制权，剥夺了州外居民的生计。而对水资源的争夺导致贫富矛盾加剧，社会动荡不安。通过对上述不公平现象的揭露，气候变化小说旨在向全人类呼吁社会平等，强调实现环境公平的重大意义。
最后，聚焦代际公平问题。由人类活动引起的全球气候变化严重阻碍代际公平的实现。代际公平是环境公平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核心内容之一。人为导致的气候变化会对人类本身，甚至其他物种的代际公平产生危害。例如，小说《飞逃行为》中的君王蝶因全球变暖发生基因突变，错误的迁徙导致物种大批死亡，后代生存形势岌岌可危。作者金索尔弗以自然界不同生物为小说人物命名（如Cub、Bear等），意在强调人类与其他物种的所有世代在自然系统中均占据相同地位，人类没有权力优先考虑过去、现在或将来某一代的利益。气候变化小说对代际公平问题的关注，让人类清醒意识到气候变化实际上是一个代际问题，后代的福祉取决于人类今天采取的行动。人类必须时刻谨记与自然界一同进退，共同实现代际公平，以缓解气候变化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总的来说，气候变化小说的概念和定义尚不够明确，是一个具有时代特色的新兴文学流派。气候变化小说不是为了描写世界末日、地球文明终结，而是注重启发读者关注导致气候灾难的深层原因，以揭露、警示的方式强调生态危机的严峻性、紧迫性及全球性。究其根本，气候危机是一场社会危机，关乎人类普遍利益，需要全球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合力应对。气候变化小说通过对气候灾难等环境问题的书写，呼吁人类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共同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危机和挑战。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美国自然诗歌中的生态环境主题与国家发展思想研究”（17BWW062）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