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作家】刘博/秋走金鞭溪

秋走金鞭溪

作者：刘博

还是22年前去的张家界，那时候没听说有大峡谷，更不用说玻璃桥，正好是秋天，赶上旅游黄金季去的。那时候，我年轻，不惜脚力，主要靠步行跋山涉水。遍布整个武陵源一带的山、水、林、雾，真可谓金银耀目，一路滴翠。那次的金鞭溪之行久久印刻在了脑子里。

金鞭溪因流经神鹰护鞭的金鞭岩而得名，全长7.5公里，小溪从山间腹地被轻轻弹出，沿着山谷一路自南向北蹦跳着，铺设成一条蜿蜒前行的银色丝带。

大山刚刚醒来，我们一行就步入金鞭溪。这山，这水，这空气透心的清凉。缘溪的石板小路也同样是清凉清凉的，行走其上有一种温润滑腻之感。金鞭溪虽说有水帘洞、花果山、劈山救母、千里相会、水绕四门等景致，其实谈不上什么名胜古迹，亦无险峻刺激可言。你只要静心慢慢地走，不说话，一任那微微流动的气韵迎拂你的肌肤与秀发够了。你会被高山的负氧离子所包裹，你的五脏六腑会被山涧清流洗刷得玲珑剔透，灵魂深处众多的辎重定然杳然不知所往。在这幽深静谧的所在，连年长的人们都会乐而忘返，忘却自己的年龄，去与每一片树叶、每一块卵石、每一注溪水融汇在一起。上世纪80年代初，据说文学巨匠沈从文先生在世时，与夫人张兆和等徜徉过一回金鞭溪，受林间幽美恬静所蛊惑，竟一屁股呆坐在地上，嘴里喃喃“我要在这里住下，不想走了，这里好啊！”老夫人好容易左哄右劝，像哄小孩似的才把他从着了魔似的境遇中拖拽出来。

走金鞭溪，说不累是假的，但让人感觉不到累是真的。这里的空气甜得教你咋舌，周身细胞平添活力。小溪两侧千山万壑，奇峰兀立。在谷底你却看不到山峰，繁茂的林木遮蔽了天日。阳光吝啬地从树林的间隙中射出来，各式灌木簇拥着茂密的大树，犹如朝圣者的膜拜，一片联一片，一丛接一丛。很可惜，这个季节的许多珍贵树种和奇花异草，此时失却了春天的烂漫。取而代之的是许多灌木上坠着的一串串小灯笼一样的果子——红的、黄的、青的、紫的，煞是好看。顺手摘一颗放入嘴里，满嘴生津，酸中带着甜，清澈澈的嘴红得跟熟透了的葡萄似的。

金鞭溪的水是一幅画。林木映在水中的倒影，像海市蜃楼不吝惊现。不知画家黄永玉能否描绘其精魂。小鱼游过，偶尔打碎一池净水，海市蜃楼在水中摇曳，你的心旌亦随着一起摇曳。这里的小鱼不怕人。你把手伸向水中的鱼群，鱼儿会围着你的手指嬉戏。随手捧上几条，蹭得你手心痒痒的。对于这小精灵，没有人忍心肆虐，赏玩一阵之后，全都把小鱼一一放回水中，让它重新为这山水画着色，演绎精彩。

金鞭溪的水是一首诗。她抑扬顿挫全都可从那无忧无虑的蹦跳里听得分明，听得真切，“哗啦啦，哗啦啦”，它在一块又一块河卵石中间穿行；“叮咚咚叮咚咚”，那是调皮的溪水刚穿过河卵石，跳进一个又一个深潭；“哗——哗——”，溪水拥挤着，跃过陡弯处的拦路崖；“喔——喔——”，溪水欢悦着，集聚到一片开阔地……

金鞭溪的水更是一支曲。在这儿住了一夜之后，我感慨系之：“湘西畅快事，夜听金鞭溪。纵然群山塌，愿作一抔泥。”听什么？听这里潺潺的溪水歌唱。林中各种鸟儿此起彼伏的鸣叫伴着流水的歌声。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正是这里60多种鸟类大展歌喉、开怀伴奏的巅峰期。有的啾啾，有的叽叽，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仰天和鸣。而小溪像一位不知疲倦的山歌手，“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唱和着那永远唱不完的悦耳动听的山歌。这支歌，没有KTV音响烘托的假象，没有盛装出演的娇嗲，完全彻底属于清唱，带着缕缕山野的清香，绽放出纯天然文本的艺术芬芳。听说，金鞭溪的水，千万年干旱不断流、连阴水碧清。茂密的森林养育着泉水，甘甜的泉水又滋润了森林，这常年不断的音乐来自上帝的赏赉与恩赐。

情绵绵，意悠悠。金鞭溪水流经澧水入洞庭，最后汇入浩浩汤汤的长江。十几里的金鞭溪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回眸处，一拨一拨的走溪者披着晨露，个个脸上荡漾起会心的微笑。但闻远处山谷间传来土家姑娘小伙们的怡情对歌声：

哪条山沟出泉水哟，哪个高坡出太阳？

哪个寨子来的哥哟，想不想过我的河？

下弯山沟出泉水咧，上墈高坡出太阳。

管他哥哥哪里来，妹吔，给我做双过河鞋。

歌声与溪水流淌声交汇在一起，为金鞭溪畔美妙乐章增添了回味无穷的妙趣。

假如这歌声能移植到都市里来，该有多美多妙！

作者简介

刘博，高级政工师，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岳阳市企（事）业文联副主席，岳阳市云溪区作协副主席，中国石化长岭炼化公司文联秘书长兼作协主席，有60余万字文学作品见诸报端杂志与网络平台。

　

_{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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