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文透露李咏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没有遗憾 只有不舍

昨天一早,随着哈文的微博,主持人李咏去世的消息突然刷屏。

拥挤的早高峰地铁上,人们拿着手机谈论,“真的假的?”“啊才50岁。”在这个早晨,琐碎的信息指向同一个人——那个卷发、扔手卡的国民主持人。

李咏患病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直到葬礼已经结束之后的今天,外界都不清楚李咏到底患了什么癌症。

因为李咏一家的低调,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与合作者也没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与李咏合作过《熟悉的味道》的浙江卫视主持人罗希接到朋友发来的消息时一度感到愤怒,“无良的媒体在开玩笑你知道吗?”央视主持人张斌也告诉每日人物,关于他接受治疗的过程,台里的同事们几乎都不知道。

也是在这一天,大家才意识到,李咏留给自己的印象永远是那个灿烂的、开心的笑脸,只知道他与哈文常常飞到美国陪伴女儿,但是关于治疗、关于病痛,大家知道得太少了。

而当每日人物开始联系李咏身边的同事与朋友采访时,十分罕见地,来自央视综艺、央视体育、央视少儿频道,甚至电视圈外,在各自的领域忙碌的名人们,第一时间接受了关于李咏的采访。

文 | 杨宙 翟锦

采访 | 杨宙 翟锦 闫坤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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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董卿印象最深刻的是,一次与李咏共同主持的元宵晚会,那天,她穿着特别细的高跟鞋,走到台中时,鞋跟卡在了舞台的缝隙里。她一边说话一边使劲拔鞋,屡次失败后,已经做好了光脚下台的准备。

没想到大家说完向右转准备下台时,李咏用董卿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蹲下身,帮她把鞋跟拔了出来。董卿告诉每日人物:“他对别人的那种关照和内心的敏感,其实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大大咧咧的。”

2013年,李咏最后一次担任央视春晚的主持人,与董卿同台主持。图 / 网络

“他是一个特别体谅别人的人,可能最后的岁月对他们来讲也太珍贵了。但就是给大家留的遗憾太大了。”从《幸运52》开始与李咏合作了多年节目的导演关正文对每日人物说。

得知李咏去世的消息,关正文特意翻出李咏的微信,这才发现李咏给他留了最后一条微信:“回来跟你联系。”他忘了当时在拍摄现场忙着还是什么的,尽管自己每天都在用微信,但是那一条就是在置顶微信不断地冲刷中,被忽略过去了。

更多人对李咏的印象停留在更早之前。

央视体育频道主持人张斌对李咏的印象还停留在非常年轻的状态:“我们几乎是同岁,但我觉得他比我们保持着更好的年轻态,他的健身习惯,包括他穿着的时尚感,我觉得其实跟普通的主持人不一样。”

主持人董浩则想起,1991年第一次在台里见到李咏时,那个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说“真漂亮、真帅”的海外节目组的幽默配音员。

罗希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咏的样子,那个穿着浅色牛仔裤,配着一双白球鞋,非常阳光地笑着走进来跟所有人握手的人。工作时他会专门让人买烧饼给工作人员们吃,“他说早饭一定要吃,不吃早饭对身体特别不好。”

罗希对每日人物回忆:“他属于一个会自带光芒的人,好像因为很早就成名了,大家都认识他是央视的名嘴,所以他有与生俱来的那种自信、那种光芒,和给所有人带来温暖的习惯。”罗希说,李咏是一个在镜头开机和没有开机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的一个人,这种真实、从容,对一个主持人来说,是宝贵的特质。

主持人陈鲁豫得知李咏去世后,问身边的小时工:“你知道李咏吗?他去世了,我挺难过的。”小时工立即涨红了脸,憋了半天说:“我好难过。”陈鲁豫对《贵圈》说,得知李咏离去的消息后,最最普通观众瞬间的伤痛反应,是对主持人最好的褒奖。

有网友发微博:“不卖惨不叫苦不解释不搞重病消费,悄悄抗争,慢慢退去,渐渐被遗忘,一句话也没有,再来竟是去世,都不允许留给世界最后的姿态是挣扎,这挺酷的,也挺让人难受的。”

翻遍哈文的微博,除了每天的“早”,唯一与癌症有关的是2017年8月9日,按时间推算,是发现李咏患癌之后两个月,哈文在微博上说:“艾滋病疫苗都有了,癌症疫苗还远吗?加油吧科学家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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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李咏,关正文满是遗憾:“他离开央视以后,完全有再次爆发的所有可能性,他的状态什么的全都特别好,我和哈文、我们几个人的理想,就是想让他再站上巅峰,我们完全可以留下的是一个特别完美的他,但是我动作太慢了,太可惜了。”

即便在赴美治疗癌症时,李咏夫妇也在和关正文商量,为李咏做一档名叫《亲爱的,你懂》的节目,由于两边一直在凑时间,合作没能成行。“我一直觉得以后的路还长,你想他说自己要主持到80岁呢。”关正文对每日人物说。

从1991年作为唯一录取的20岁出头的播音员进入央视起,镜头记录了李咏的高光岁月。

刚进央视时,李咏还叫“李勇”。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希望他将来能够勇往直前。他在央视对外部做记者,每一条新闻下面都要打上记者的名字,领导觉得“勇”字“看起来就是一团”,于是取了个“詠”字,经过《新华字典》的几次修订,最终成了“李咏”。

新名字像是为他后来的主持之路埋下了隐喻,正如他后来在自传里所写,“这名字还真把我的职业给规划了,混到今天全凭一张嘴。”

李咏主持过《香港沧桑》、《天涯共此时》和《欢聚一堂》等生活娱乐类节目,反响平平。直到30岁那年,以同学带着一档外国博彩类节目《GO BINGO》让他配音为契机,作为独立编导的李咏获准,自己组团队负责收视率和广告,让这个节目在央视落地,这就是后来的《幸运52》。

李咏在《幸运52》节目现场。 图 / 网络

那段日子被李咏写在了自传《咏远有李》中。节目组成立后,李咏拉来了三个大学同学导演组,那时候中华世纪坛还没建成,一伙人常到一旁的家常小饭馆吃饭聊节目。有一次,大家怎么也没找到主持人的人选,盯上了一旁嘴里含着半口米饭、土豆还悬在半空中的李咏。

那或许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梅地亚酒店外的空地还不是停车场,四周种满了好多小树苗,大伙儿把机器一架,任由李咏在镜头前自由发挥。在那之前,为了琢磨《GO BINGO》到底好在哪儿,他已经在家里把节目看了一遍又一遍,琢磨原版主持人的形象和风格。

录像带传到英国之后,负责审片的英国专家看到一个“张牙舞爪”出现在屏幕上的李咏后,示意“停一下”,又看了一遍,“就是他”。当时他们不知道,一种央视前所未有的主持风格正在诞生。

在他之前,几乎所有的央视主持人上台时都是西装革履,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人们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烫头染发、衣服金光闪闪的时髦主持人。更显著的是,他常常不设防地做着大幅的动作,笑的时候几乎不去捂嘴、不去控制面部表情……不可避免的,在那个年代里,他被认为是“中央电视台的异数”。

因为他的主持风格,台里两位老专家差点吵起来。观众对于他的态度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电视痞子”,他并不生气,而是努力保持着自己的风格。

“他真的是天生就该是做这件事情。”关正文说,当时李咏很快地就熟练掌握了一种“包袱性”的语言,大概过了一两个月后,《幸运52》就成了全国收视率最高的节目。“那时湖南卫视还没有现在这种竞争力,《幸运52》属于那种一骑绝尘式的。”

关正文写好主持词,李咏每次都要自己手抄一遍贴在手卡上,这样才能变成自己的话,流畅地说出来。关正文说,做《幸运52》那些年,是李咏一生特别幸福的一段时间,“他往舞台上一走,观众就已经笑得不行,热得不行。一说大家好,大家也笑,不管说什么都成包袱,怎么说都行,特别好玩。”那时候他是中国第一代的娱乐节目主持,开创了中国内陆的娱乐节目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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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幸运52》为起点,李咏主创了《非常6+1》、《咏乐汇》,断断续续地上了十年春晚,然后在央视主持人纷纷出走的2013年,离开央视,成为了中国传媒大学的老师。

关正文描述他的选择:“在台里边,一定程度上,他是娱乐节目的一哥。但是在这么大一个机构里,他有义务维护那一个节目,就必须得老做那一个节目。但是他想尝试新的东西,但这事没大家想的那么容易。”

离开央视那年,李咏曾在接受采访时描述自己的选择:“之前的22年,我一直是央视的李咏,但今后的22年我想成为生活中的法图麦·李的父亲,哈文同学的老公。她们俩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所有她们的感受,那都是百分百在乎。”

李咏一家三口。 图 / 网络

他给自己的人生做过一个规划:第一个22年我从大学毕业,第二个22年我在央视服务,第三个22年,我活回自己行吗?

毫无疑问,这个喜欢读尼采、对自我、对时尚极尽追求、又十分顾家的男人,被他在央视的22年定义着。

在李咏逝世消息公布的这一天,知乎上“前著名央视主持人李咏因癌症去世,他曾给你留下了哪些回忆”的问题里,不到几个小时就涌现出了600多条答案。人们怀念那个每周日晚上,《幸运52》的片头,李咏手捧着一只大蜗牛,对着屏幕前的每个人说:“谁都有机会。”他们怀念那个每周日与家人一起看节目,用本子记下所有答案,希望有天能亲自参加的日子,“现在想想觉得特别虔诚。”“《幸运52》真的算全民参与。”似乎所有人都还记得那则常常挂在李咏口边的参与热线:16899052。

而在离开央视之后,他的第三个22年,只过了5年,就草草结束了。关正文痛惜李咏最后时刻的孤独,这是一种物理上的孤独,两个人跑去美国,送走一个人,“想到他最后就是在美国的一间病房,这么痛苦的,安静的离开,我想起来就难受。可能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可能他只想要哈文,他真的太爱哈文了。但从我的感受来讲,那真的是太寂寞了。我想要他应该在众人的陪伴下,在大家的目光的送别之下,我总觉得这样他的内心会更暖。”

李咏生前参加一档演说节目时,称希望人生的最后一天能安静度过。 图 / 网络

李咏人生中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去年的感恩节。他感谢了妻子、女儿以及所有人。两年前接受GQ采访时,他曾用简短的12个字描述过离开央视后的生活状态:“其乐融融,挣钱养家,准备学业。”

李咏与哈文。 图 / 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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