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小说的结构问题
一、谋篇布局
1.结构是一个“容器”
我们每天都在看、听、读,生活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是如此庞大,以至有时我们会有强烈的表达欲望,想把我们的所见所闻和情绪意念写下来。小说家也常常如此被生活所驱动,但是,要写成一篇小说,他需要一个结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小说家不可能把他欲诉之怀全然写下,而一个好的结构是一个合适的“容器”,能够把生活这条大河中的水舀起一瓢来,让它在一个有限的空间之内展示其丰富的姿态。
因此,一个好的结构有两个特点:一是能够将生活中的某些点滴事件、情绪固定下来,二是还能够充分展示生活本身的多姿。
如《半张纸》所写之事,纷繁复杂,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但是作者选择一张记录电话的小纸片作为“容器”,让生活中发生的事情,全都以电话号码的姿态凝固下来。看上去只是一个个号码,简单而不复杂,但人生变迁的喜乐悲愁,却被它们穿结在一起。每个号码背后都是一段故事、一番心情,但又被这个“容器”限定着,决不漫溢。
2.长与短,巧与拙
长篇小说,除了在布局安排上要和短篇小说一样缜密构思,也需有一个适当的整体结构来容纳其庞杂的内容。适当的结构方式对于长篇小说而言,不仅仅在于材料连缀成篇这么简单,而是对整个内容的表达有着深刻的影响力。如果说短篇是一场战斗,而长篇则是一场战役。战役是由许多战斗组成,先打什么,再打什么,颇需讲究。否则,即使赢得一两场战斗,整个战役还是可能落败。把一部长篇小说捏合在一起的,可能是人物、事件等显性因素,也可能是情绪、记忆等隐性关联。两者之间并无明显的优劣之分。像当代德国作家格拉斯的《铁皮鼓》、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整体布局也仍然选用传统路数。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在细部还会下许多工夫,用微观的曲折来弥补整体弧度的单一。
二、结构的“常”与“变”
1.结构的构成
结构可以依赖情节的力量而构成,也可以通过情绪的勾连、材料的组织等来构成。前一种情况,就是在情节上设置危机。《牲畜林》就是一直围绕着危机运转,德国鬼子进村了,农民们都赶着牲畜走进山林里,朱阿因为在树林深处砍柴,对村子里的事情毫不知晓,这就出现了第一个危机:他在世上的唯一财产、奶牛“花大姐”还在家里呢!是冒险回村把“花大姐”救出来,还是安全地躲在树林里?小说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节奏中获得了结构的力量。
然而有些小说家常常对此不买账。他们成心要挑战这些规则,认为这是对世界和生活的扭曲。在《安东诺夫卡苹果》里,作者就是有意不靠危机来推进小说,而是以浓郁的情感氛围来把看似散漫的文字连缀起来。这是一种以质取胜的写法。
2.层层推进
古典小说常采用层层推进的结构。这种小说线路较为清晰,并且有规律性的频率。即使是在规模较大的小说中,存在主线与副线,或者几条平行的线索,小说家也可以让节奏感一直有条不紊地保持到结尾。
为了保持这种线性结构,作者常常故意“延迟”小说的进展。作者会竭力给故事、人物、心理得进展设置障碍,又不使读者觉得希望完全破灭,就在这样捉迷藏的游戏中,一环扣一环,实现小说的结构张力。我们在《牲畜林》中就看到了这样的安排:每当朱阿举起猎枪要向德国兵射击的时候,就会被阻止,而阻止的理由也在情在理。
3.生活的横断面
短篇小说则常常从事件的一点切入,从“生活的横断面”观看世界人生。《半张纸》就是截取了一个生活故事的最后一个瞬间:女主人公因难产而去世了,母亲和孩子都埋葬了,在男主人公准备搬出原来的住所的最后时刻,时间因为一张电话机旁涂满字迹的小纸头而略微停止,往事纷纷闪回。故事时间不过两三分钟,然而已经把整个故事涵纳于内。
4.按照心理时序而展开
以人物的心灵乃至小说叙述者的心灵作为中心的结构,是西方现代小说所常用的结构。在这样的结构中,小说家不可能再像在构思故事或构思人物那样,在脑海中或在纸上画出一条明晰的线索了。因为心灵的特点是一派纷乱。意识、潜意识,各种念头、各种情绪,争先恐后地涌出。
意识流小说以心理时间作为小说叙述的主要时序。客观时间即自然时间,只是故事叙事的一个立足点。《半张纸》其实也有一点意识流的味道,它的客观时间是瞥见一张记录电话的纸片的前后几分钟,而实际上通过人物的意识流活动,把两年甚至更长的生活都概括进去。而像《尤利西斯》《追忆逝水年华》这样的巨著则更典型,通过声音、芳香、味觉,记忆在不同时段来回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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