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苏23 初赴湖州 即对青山谈罪事

杭苏23  初赴湖州 即对青山谈罪事

苏轼结束了盐运河工程的监督工作后不久，或是朝廷对他此行表现比较满意，又派他到湖州监督一座新堤工程的进度。

湖州……对于苏轼而言，实在是一个太敏感的地方。然而，熙宁五年（1072）的苏轼，依然惘然无所知地受命而行了。

湖州地处太湖南岸，与杭州距离不过百余里程，时任知州孙觉（莘老）是杭州太守陈襄的门生，苏轼在汴京时的老友。

苏轼知道湖州物产丰盛，加上自己最近几个月公务辛苦，口腹之欲甚苦，便在出发前先给孙觉写了封信，大意就是“多准备些好吃好喝”，真真是老饕本色尽显，有诗为证——

将之湖州戏赠莘老

余杭自是山水窟，仄闻吴兴更清绝。

湖中桔林新著霜，溪上苕花正浮雪。

顾渚茶牙白于齿，梅溪木瓜红胜颊。

吴儿鲙缕薄欲飞，未去先说馋涎垂。

亦知谢公到郡久，应怪杜牧寻春迟。

鬓丝只好封禅榻，湖亭不用张水嬉。

（吴兴：湖州古称）

这首诗苏轼写得像“报菜名”一样，把湖州当地最著名的物产数了个遍，包括湖州的橘子，顾渚山的紫笋茶、梅溪的带蒂木瓜……尤其值得推崇的是湖州本地的鱼肉刺身。

“吴儿鲙缕薄欲飞”这一句中的“鲙”，其实就是指的鱼生，今天的中国人一吃鱼生，就以为是东洋流传到中国来的新鲜吃法，殊不知，这种生吃鱼肉的传统，中国自古有之。

在中国古代，关于吃鱼生有很多著名的故事以及事故，流传最广的当然是宋江吃鱼生拉肚子的故事，还有更离谱的，三国名士陈登因为吃鱼生感染，直接吃死了。

尽管鱼生有风险，但苏轼哪管得了这些，写着写着竟然就“未去先说馋涎垂”了。

老友相见，自然要畅饮一番。酒席宴间，二人定了个酒令的规矩：莫谈国事，违者罚酒一大盏。

这一番大酒，苏轼一共写了七首诗，说是莫谈国事，可第一首上来，直接就成了若干年后乌台诗案的罪证之一：

赠孙莘老七绝

其一

嗟予与子久离群，耳冷心灰百不闻。

若对青山谈世事，当须举白便浮君。

从这首诗就能看出，苏轼这人，酒量真是不咋地，小酌一下，就抑制不住地要说话，诗的意境极好，但架不住新党小人跟你抠字眼：

你谈世事时为什么要心灰意冷？

你对中央有什么意见吗？

你凭什么不能对青山说说你对朝廷的看法啊？

莫非你有什么大不敬的想法？

其二

天目山前渌浸裾，碧澜堂下看衔舻。

作堤捍水非吾事，闲送苕溪入太湖。

这第二首更是直抒胸臆。

苏轼来到湖州，本是监督水务，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当时主导太湖水利工程的官员正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科学家沈括，此人有着一等一的学术水平，但人品实在不敢恭维。沈括来到太湖，决定将原有的木堤全部拆改为石堤，以防松江水患。

苏轼看在眼里，心中琢磨，这以石代木之方，其实只是权宜之计，一旦有更大的雨水，水位涨起，什么材质的堤坝也是徒劳，治水的关键并不在于堤坝，所谓宜疏不宜堵，就是这个道理。

然而，苏轼也知道自己此行的权力有限，没办法参与治水，便借着酒劲儿，留下了这“作堤捍水非吾事”的满腹牢骚。

其三

夜来雨洗碧巑岏，浪涌云屯绕郭寒。

闻有弁山何处是，为君四面竟求看。

（巑岏：cuán wán ，形容高耸的山峰）

（弁山，又名卞山，太湖南岸，湖州城西北9公里，主峰云峰顶海拔521.5米。）

其四

夜桥灯火照溪明，欲放扁舟取次行。

暂借官奴遣吹笛，明朝新月到三更。

这第三四首，倒是正经不谈国事只谈风月与风景了。

其五

三年京国厌藜蒿，长羡淮鱼压楚糟。

今日骆驼桥下泊，恣看修网出银刀。

到了第五首，苏轼的老饕本色再现，说自己当年在汴京已经受够了青菜之苦，一直羡慕南方的河鲜，今天来湖州的路上，遇到渔家打上来的刀鱼，看上去就非常鲜美。

其六

乌程霜稻袭人香，酿作春风霅水光。

时复中之徐邈圣，无多酌我次公狂。

霅：zhà 霅溪，临安西北东苕溪，古时沿岸多芦苇，入秋芦花飞扬，故以“苕”名。苏轼之前写给孙觉的诗中“溪上苕花正浮雪”，就是描述这个场景。

其七

去年腊日访孤山，曾借僧窗半日闲。

不为思归对妻子，道人有约径须还。

最后，苏轼真是喝到有些醉了，又提到一年前自己孤山旅行时的闲在。此诗读来，一幅放松、放肆、慵懒、欢愉的画面扑面而来。

谢谢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