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画意 | 半朵百合花
五十多岁为了家仍然劳作不息的三姐的手被压面机压着了。
周一晚上二十点四十八分外甥女欣欣(三姐的女儿)把三姐被压面机压伤手的视频发到微信大家庭里。初看到这个视频,心说这三姐在干什么?打开一看,没看完,看到那根根黄瓜样粗细的纱白手指,就迅速关掉视频,不忍再看下去。
再想看又不敢看。
几次想打开视频,手指又几次地缩回来,想看还是不忍看。
周二 ,丈夫上午回来说:大家庭里欣欣发的视频,你看了没,三姐的手……,刚说到手字我立马打断他,别说,别给我提三姐。
周三了,我打开视频,看着看着,眼泪流下来。为了三姐,我用文字记下了这个惨不忍睹的画面。
五十多岁的三姐,坐在椅子上,衬着石膏绑缚着两道纱布的右胳臂由一根细白布带子攀在脖子下;五根手指除大姆指外根根都裹着厚厚的雪白的纱布,就象一片片撕下的白色花瓣被并列摆放着,又似横切的百合花,半朵又半朵;脸上露出涩涩的笑容,好似一个乖巧的孩子遮蔽不住衣服上因不小心而挂破的大洞,在那里难为情地笑着。
十指连心疼,她居然微笑着,真让人心疼。
看着三姐受伤的视频,我不禁默默念祷:三姐,如果你还有灾,如果我还有福,就请用我的福抵消你的灾吧!
五年前,三姐和三姐夫家庭模式就成了男主内,女主外兼内。已过五十的三姐仍麻利能干;三姐夫因年轻时出力太多,腰椎间盘脱出,冶愈后不能干重活;三姐的儿子带着媳妇在外面打工;两个孙子留在家里,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因此三姐夫在家带两个孙子,收拾家务,三姐则一边干农活,一边在离家三里远的庙沟街拣废料贴补家用。
星期天去她家,她总能拿出一些从总废料厂捡回的洗干净的小玩具,让5岁的孙女儿玩,有时是一两个小小削铅机,有时是几个拳头大的小狗,小鹿等塑料模型。孩子们拿着这些捡来的小玩具在院子里快乐地闹着,经常为争同一个玩具而瞬间闹翻,谁也不让谁,抢过来夺过去,拿到手的象得胜的将军,脸上散发着胜利的光芒;那失了手的顺势往地上一坐或一躺,四肢挥舞着,发泄自己的委曲。我们看着笑着都不去理会他们,小孩子的事情由他们自己解决,大人一掺合,那得胜的越是执傲,那撒泼的越是娇弱。不理他们,僵持不到二分钟,他们又都会重新和好。不到三分钟,他们又都会尽释前嫌地眉开颜笑地玩乐起来。痛苦,或者烦恼,对孩子们来说,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可是这个制造快乐生活的天使奶奶却在生活里一次一次遭受着痛苦的磨折。
三年前暑假里的一天早上五点钟左右,接到家里七哥突然打来的电话,说是三姐早上四点多起来上地干活过公路时被车撞倒了,现在在县公疗医院急救。听到这个消息,有一种要瘫倒的感觉,在丈夫的提醒和帮助下,怀着紧张惊惧的心来到医院,看着满脸血污,昏躺在病床上的三姐被医生护土们推进来转出去做着各项处理和检查工作,我不由得在心底暗暗祈祷:老天爷,保佑保佑她吧!
可是二十多分钟的煎熬最终却迎来医生说:这里条件不行,她的锁骨骨折,左腿多处骨折,膝盖后面的肉都没了,需要植皮,你们马上转院到南阳去,赶快做手术,或许神经能接上。
我们立即赶往南阳,奶奶住进了中心医院。经过专家会诊,三个多月紧张有序的治疗,女儿欣欣的精心护理,三姐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剩左脚大脚趾不大热情接受她大脑的指令,她想抬脚起来,大脚趾总是带领其余四趾不太积极配合,所以抬脚走路像中了风的人一样,左脚一撇一撇的,原因是她大脚趾上的一根神经南阳中心医院暂时还接不了,需转院到上海大医院才能接上。
可倔强的三姐说什么也不去了:这都行了,又拣条命,值了;那个司机也不容易,家里几口人,指望他一个人挣钱养家,咱这都恢复得行了,不再麻烦人家了。虽说事故鉴定他负全责,但也不能全快人家,咱不也有错吗?我就是走路太急了!这走路虽然慢点,又不影响啥;这走路虽说不好看,这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啥好看不好看呢!
总是替别人着想的三姐硬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再配合治疗,坚决地出了院。
在家疗养期间,她一个人慢慢地由床上活动到了屋内,院内,院外,邻居家……,一个人做着自己的康复工作。周围的人们也被她的坚强感染着,乐观起来。不到半年她就又开始干活了。
我不想说时光荏苒,但是 九月到了;我想说岁月易老,但是三姐的心却永远不老。大孙子该上小学了,小孙子也该上幼儿园了,勤快的三姐和三姐夫又在镇上幼儿园承包了食堂,专给幼儿园里老师和孩子们做饭,这样既可以照看孙子上学又可以挣钱贴补家用。凭着他们对生活的热情和对孩子们的爱,大大小小将近三百人的食堂,他们硬是做到了食谱周一到周五不重样,食堂内外打扫得一尘不染。他们的洁净整齐,食物的多样化受到学校领导,老师和孩子们的好评,就连来检查食品卫生的领导和同志们也为他们竖起了大姆指。
每每见到三姐,三姐都会兴高彩烈地给我讲幼儿园里的事情:娃娃们最喜欢喝糊辣汤了;这一周给他们炸油条了,真是人多好吃馍,炸的多,吃的快,忙了一下午,几分钟可抢完了,有的还余吃末尽,下回再做了要多炸点儿,累点怕啥,要叫孩子们和老师们吃好;老板又给我们涨工资了,一个月我和你哥每人多加二百,我要攒攒给孙子们每人准备一份礼物。钱算啥子,一张纸不是,到老了想让孩子们来跟前,你说你有钱,人家不稀罕钱,不如买个东西是个纪念有份情在……
可是这个坚强又乐观的三姐却再次迎来命运的残酷考验,可是比起上次的车祸,她是一手拉着衣服领子一手指着锁骨自豪而又不乏快意地说:看看我这锁骨的伤,这算啥,小菜一碟!
远在外边的孩子们听到他们的妈妈压到手了,都争着赶回来要伺候她,却又都被她赶走了:说什么我又能吃又能喝,回来看啥,糟蹋钱!右手受伤的三姐硬是学会了左手夹菜吃饭。
这个星期日我们回老家去看三姐,面对我们,三姐左手扶着缠着绷带的右手,竟嘿嘿地笑着向我们叙述她的受伤过程:我在给娃娃们做油卷,嘿嘿嘿……用压面机压出来的又快又匀称,可是手得快,稍不留神,嘿嘿嘿……这不压到手了。嘿嘿嘿……有皮脱落在压面机上,我赶快取下来粘到手指上,热粘皮不会有伤疤,嘿嘿嘿……然后赶紧用布条把四指紧紧缠住,嘿嘿嘿……喊你哥快上医院。院里人们知道我手被压到了,都慌里忙里来送我上医院,嘿嘿嘿……还都说孙子你就别操心了,我们掐吃不了他们一点,回来还你个完整孙子。你说说,我都遇着好心人了。唉,我要是再快点就好了!这不到医院,四个手指大大小小都缝了线,这个食指缝的最多,嘿嘿嘿……缝了七针,这个小指缝的少,只缝了三针,嘿嘿嘿……。他们还担心指甲能不能长出来,管他呢,长不出来怕啥,又不影响干活,难看怕啥……。她叙述的中途竟几次笑地停不下来,好像一个不善讲笑话的人,自顾自讲着,别人还没笑,她自已却陶醉在老天爷给她独自开的玩笑里。我们默默地听着她的愉快甚或是骄傲地讲述,不由得随着她的嘿嘿笑声也嘿嘿地笑着,沉重的心情忽然轻松起来,我来时的怜悯被她孩子样的纯真笑声打扫得荡然无存。我暗暗佩服三姐的无畏和开朗,丈夫称赞她简直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生而于世,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受着生活的磨炼。有的人哀哀号号,有的人压抑沉闷,有的人无畏无惧,有的人乐观开朗……
乐观地面对生活,把欢乐弥散在周围的空气里,痛苦也只好隐形遁迹。这也许就是三姐的处世哲学。
半朵百合花,依然在我心中开出傲慢与美丽,韵染着我的生活。我悄悄地用文字慢慢地韵染着她的顽强,希望能够韵染到你的生活。
愿每个人都平安幸福!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