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君梁 | 饺子的味道
饺子的味道
文|孙君梁
说到吃似乎有点俗了,但在世俗的世界里,吃也是人类的第一要务,民以食为天,这是永远没法改变的道理和铁律。
前不久和农村老家的人在一起吃饺子,才听到了很久不曾听到的名字—扁食,饺子就是扁食,扁食就是饺子。就像农村的孩子叫父亲为爹爹,城市的孩子称呼父亲为爸爸一样。但扁食这种很土性的名字,也让我倍感亲切,至于它的历史和出处似乎并不重要。
小时候,想吃上饺子,也只能等到春节的。无论怎样的贫穷,大年三十的晚上和年初一的早上,家家都会吃上盼望已久的饺子。虽然饺子里面都是只有一点猪油的油腥味的萝卜馅儿,但吃起来依旧很香很香。
按照老家的习俗,一年中也总是会吃上几次饺子的,不过清明节也多是用野菜,就是在沟渠边的那些芨芨菜,与鸡蛋、芝麻一起做的素馅饺子。农历十月一和冬至的那天也总有可能吃上一顿饺子。
所以,在小时候就盼望着以后能天天吃上饺子。
这种愿望也就在我们的期盼中一步步的走来。吃饺子,再不会是一种奢望,只要你想吃,真的天天甚至顿顿都可以吃。当你下班从超市买了饺子皮和半成品的馅儿,吃顿饺子也是举手之劳的事。当一家人围在桌旁享用这些的时候,我们不仅仅是在填饱肚子,也是在享受一种温馨的幸福。
但饺子也一度让我心里沉重起来。
我曾在一个县城里工作过,我的邻居有一对从乡下来的夫妇,在一小街开了一个小小的饺子馆,就几个平米大小,容纳不了几个顾客,可顾客还是络绎不绝的,生意倒还可以。夫妇两个是那种寡言少语的人,给人的感觉很卑微。从他们的攀谈里知道他们有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个孩子,当时一个读大学,一个读高中,一个读初中。我见过这夫妇两个所记的账本,上面都是歪歪扭扭的字,也不像是读过初中的人。夫妇两个就是靠起早贪黑经营小店的生意供养着三个孩子。当有人问起他们的孩子时,这对夫妇一扫平时的卑微,挺着腰板地夸自己的孩子,这时他们的眼里似乎射出了明亮的光。
这位老哥喜欢在晚上打烊之后喝点小酒,由于邻居的原因,我也总能喝上他那劣质的散酒。在第一次在与他碰杯的时候,才发现这老哥的手指已经畸形。从他那里我才知道,原来长期用手搅拌冰凉的饺子馅儿会让手指患上类风湿的疾病,不但手指畸形,还疼痛难忍。若干年后听说他的另外两个孩子也都考了大学,大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在省城工作,将他们接过去,希望他们能安享晚年。但后来又听说,这对夫妇也真不是享福的料,依旧操持着老本行,在一个大城市里开着一个小小的饺子店。
只是,他那畸形的手指,让我的心一度沉重起来。
但我又想,他所忍受病痛对我所产生的沉重的背后,一定有一种幸福在支撑着。
饺子与生存有关,可也与情感有关。小时候在串亲戚时,亲戚家如果能做上一顿饺子,那将是一次高规格的接待,也反映了亲戚的远近和感情的厚薄。
饺子似乎在那个年代也是一把人情的尺子。
不过,在人们不再为衣食所忧的现代,这把尺子也偶尔为人情抑或人性的丈量提供了依据,使我们明白我们不曾看懂或看透的东西。
一次,记得快过春节了,我从老家带了些土特产想送给我的一位好朋友,这位朋友也一直是我视为知己的人,东西我觉得不算什么,也是我心意的一种表达方式而已。临去他家时我给朋友通了电话的,但我没说土特产的事,朋友说家里正包饺子,等我一起吃晚饭。在一个城市居住,我家到他家也就是大约20分钟的路程。
我赶过去的时候,朋友家已经吃过了,说是给我的饺子留着的。不一会儿朋友的家属端了饺子上来,我吃着饺子,朋友吸着烟,并在客厅里不停地晃来晃去。这位朋友就这样,总喜欢夸夸其谈,讲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平日里在一起,我大多是他的听众,从国际到军事,从单位绯闻到市井邻里,无话不说,我也仅仅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某些精神需求,做一些简单的附和而已。
朋友在行政机关也是有级别有位置的人,我也很习惯他的这些在官场中染上的毛病,所以,也不想引起争论。
当然,他的这些与饺子没有一毛的关系。
饺子是莲菜馅儿的,我也是那种不挑肥拣瘦的主儿,什么味道也能吃得很香。但这次的饺子,似乎味道不一样。只是在听朋友像领导作报告似的讲话的时候,我没有太在意。盘子里的饺子,有的烫嘴,有的温热,有的有醋的酸味,有的没有。后来再吃,才感觉到凡是烫嘴的饺子都没有醋味,凡是有醋味的饺子都是温热的,而且烫嘴的饺子总是筋道的,有醋酸味的也总是快要烂掉的饺子。
平时在家,我也喜欢做饭摆弄的。可我吃饺子很少用醋,我不喜欢醋的酸味。但如果朋友在盘子里或锅里放了醋,那么整个饺子都会带有酸味的。忽然我明白了饺子不同味道的原因,也忽然一阵恶心。那些吃剩下的饺子,在经历一个简单的过程之后,出现在我的盘子里,我真像吃了一坨坨子屎一样。我已记不得朋友在哇啦哇啦的说些什么,只感觉一颗虔诚的心被人亵渎了。
从此,不再喜欢吃饺子,也总试图忘却这些。
但我会选择性的记住那童年饺子香喷喷的味道和那位老哥畸形的手……
图|网络
--End--
作者简介:孙君梁,原籍河南邓州市,文学爱好者,现从事律师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