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 | 让孩子接触一点更复杂的东西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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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谈《给孩子的诗》

北岛这本书的意义，就是在今天，一个孩子最早接触的诗应该是什么诗。这是一个诗歌的问题，也是一个教育的问题。

我们每一个人可能小的时候都读过一点诗歌。我们自己如果有孩子，小的时候也会让他背一些中国古代的诗歌。我自己也有个小孩，小的时候也让他背古诗，现在基本上全忘了，现在他才14岁。但是背古诗是我们中国的一个在教育孩子方面的一个习惯性的项目。背的诗无外乎就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或者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等等，对于我们的发蒙起了很大的作用。

像《唐诗三百首》这样的诗选，对于我们这个民族的意义非常大。如果你不是一个诗人的话，你对诗歌的认识，基本上是建立在你小时候读过的那几首诗，所以这几首诗就变得非常重要了。大了以后有可能你就不读诗了，所以你小时候读的这个诗就变得非常重要了。前一段时间我曾经跟欧阳江河我们一块在北京的东城区图书馆做过一个活动，后来听众里面有一个已经上了岁数的听众，他对于当代诗歌有点不感兴趣，他小声跟别人说的时候我听见了，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们写的这叫什么诗？诗歌就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就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当然不是全部都有道理。因为中国古诗太丰富了，但是从一个侧面我们能够看出来，一个人小的时候，发蒙的时候读过的那几首诗对于他一生的影响。

因为我刚才说了，不仅仅是一个诗歌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文学的问题，还是一个教育的问题。这本书里选的一些诗不是我们以前认为应该拿给孩子们看的诗，这本书的第一首诗选的是英国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一个诗人叫威廉·布莱克，他的一首非常有名的诗叫《老虎》。这首诗是这样的，老虎，老虎，你金色辉煌，火一样照亮深夜的林莽。中国大多数到现在选到课本里的诗基本上不是这样的，基本的诗都是跟蟋蟀有点关系，或者跟一条小溪、小蝌蚪可能有点关系。忽然让一个小孩来读老虎，老虎，你金色辉煌，这个其实是对小孩的心智开启，我想一定是有作用的。当然这首诗也很有意思，这首诗是布莱克写的，但是布莱克同时写了两个小诗集。一本叫做天真之歌，一本叫做经验之歌。其实《老虎》这首诗是经验之歌这一部分里面的，不是属于天真之歌的部分。天真之歌里面与《老虎》对称的那首诗是《羔羊》，但是《老虎》是非常重要的一首诗，等于更多的被收录到经验之歌。当我们面对小孩的时候，我们总是把成年人的一些经验的部分，尽量的拖延他接触到的时间。我们觉得小孩应该就是童年、天真，让他们知道这些东西就行了，经验的东西就不要让他过早的接触到。所以北岛把这个经验之歌里的《老虎》拿过来给孩子们读，我想这个里面也是有他的含义在里面的。

William Brake 〈The Tyger〉

但是我觉得现在是到了这样一个时候了，就是说我们应该让我们的下一代小孩接触一点更复杂的东西。因为我知道在英国的课本，英国初二年级的课本里面就已经开始收录到英国当代有一个很著名的诗人，这个人叫泰德·修斯，他有一首诗叫做《思想——狐狸》，这是他们中学生的时候就要读的东西，我们中学的课本里面尽量的不让学生读这些东西，尽量让学生读的是小蝌蚪找妈妈，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教育的什么含义，但是一定有它的逻辑在里面。你读小蝌蚪找妈妈，你最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和你读《思想——狐狸》这样的东西，你最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情，做什么样的选择，一定是有它的逻辑在里面的。所以我觉得可能北岛这本书就有这么大的意义。

我也知道，因为这个书里面有中国诗人写的部分，有外国诗人写的部分，外国诗人写的这一部分，我们一定是靠译文，就是翻译成中文的一个译文。北岛在编这个书的时候，我们通过不少次电话，他觉得就像《老虎》这首诗，究竟哪个译本更好？因为译本是很重要的。同样一行东西，或者一句话、两句话，不同的翻译就可以完全效果不一样。比如说美国有一个诗人叫华莱士·史蒂文斯，是20世纪非常重要的人物，他有两行诗，有一个翻译法叫做“大河在流淌，乌鸦必定在飞翔”。我看到另外一个翻译是“大河在流，黑鸟一定在飞”，我觉得这个完全就没法弄了，因为它的节奏整个是不对的，那个感觉也是不对的。所以北岛在编这个书的过程当中，对于译文译本的挑选，这个工作做得非常仔细。这个书会成为一个家长们如果还要给孩子们读点诗的话，那么这本书我觉得是非常正的一本书，是非常对的一本书。

■本文为西川在2014年7月5日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行的“与文学重逢”作者见面会的发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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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简介

西川：诗人、散文和随笔作家、翻译家。198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系美国艾奥瓦大学国际写作项目荣普作家(2002)、纽约大学东亚系访问教授(2007)、加拿大维多利亚大学写作系奥赖恩访问艺术家(2009)。曾任北京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教授、校图书馆馆长,现为北京师范大学特聘教授。出版有各类著作约三十部,其中包括诗文集《深浅》、诗集《够一梦》、长篇散文《游荡与闲谈:一个中国人的印度之行》、论文集《大河拐大弯:一种探求可能性的诗歌思想》、专论《唐诗的读法》《北宋：山水画乌托邦》(即出)、译著《米沃什词典》(Milosz's ABCs, 与人合译)、《博尔赫斯谈话录》(Borges at Eighty: Conversations)等。曾获鲁迅文学奖(2001)、中国书业年度评选.年度作者奖(2018)、德国魏玛全球论文竞赛十佳(1999)、瑞典马丁松玄蝉诗歌奖(2018)、日本东京诗歌奖(2018)等。其诗歌和随笔被收入多种选本并被广泛译介，发表于近三十个国家的报刊杂志。2019年德国柏林诗歌节宣传册称赞西川为“当代诗歌的重镇之一”(one of the greatsof contemporary poetry)。

芒克：原名姜世伟，1950年11月出生。朦胧诗人的代表之一，生于沈阳，1956年全家迁到北京市。1969年到河北省白洋淀插队。1978年底与北岛共同创办文学刊物《今天》，并出版了处女诗集《心事》。1987年与唐晓渡、杨炼组织了“幸存者诗歌俱乐部”，并出版刊物《幸存者》。诗集有《阳光中的向日葵》（1988）《芒克诗选》（1989）《没有时间的时间》《今天是哪一天》《芒克的诗歌》，长篇小说《野事》，随笔集《瞧，这些人》。作品被翻译成英、法、意大利、德、西班牙、荷兰、瑞典、日文等。曾应邀访问过法国、意大利、英国、西班牙、荷兰、澳大利亚、美国、瑞典、古巴和日本等国进行学术交流。

Lucas Klein（柯夏智）：现任亚利桑那州立大学（ASU）中文系副教授、是一位父亲、作家、翻译家以及牛津大学徐唐中国古典文学图书馆的执行主编。Lucas Klein获得美国耶鲁大学东亚研究学的硕士和哲学博士学位，并于2013年至2020年间担任香港城市大学、香港大学中文学院助理教授、副教授和博导。于2018年出版学术著作《距离的组织：诗歌、翻译、中文性》（Brill 出版社），2019年合编过《中文诗歌与翻译》（Amsterdam University 出版社），2012年和2023年翻译出版了西川诗集 (New Directions出版社)、2018年翻译出版了芒克诗集 (Zephyr出版社)及李商隐诗歌选集(NYRB出版社) ，2021年翻译出版了多多诗集（Yale出版社) 。

特邀音乐人简介

高樱：歌手，现居深圳，华人首位意大利鲁尼兹亚最佳歌手奖获得者。《红雪莲》首唱者，演唱细腻、声音甜美、朴实无华。1997年，与音乐人洪启合作歌曲《红雪莲》，成为新疆流行音乐成功走向内陆的开山之作。高樱就此开始了她音乐生活的全新阶段。2012年发行首张个人专辑《Dai Di Dao》。2014年凭专辑《Dai Di Dao》荣获意大利鲁尼兹亚最佳歌手奖，同年获深港生活大奖最佳艺文人物奖。

古博：青年吉他演奏家。新概念抒情主义实践人，深圳大学客座讲师。

“突围：朗诵与对话——香港国际诗歌之夜系列”由香港诗歌节基金会主办，凤凰网、香港中文大学文学院、香港浸会大学传理学院、此刻天涯文化、南京先锋书店、卓尔书店、纸的时代书店、单向空间、白夜、飞地书局等协办。邀请国际著名诗人、学者、翻译家及民谣音乐人参与在线多语言诗歌朗诵与对话活动，第一阶段将于2021年5月至9月在线举行。参与嘉宾包括：日本诗人谷川俊太郎、翻译家田原、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翻译家薛庆国、土耳其诗人白江·马突尔、德国诗人扬·瓦格纳、北马其顿诗人尼古拉·马兹洛夫、日本诗人高桥睦郎、美国诗人弗洛斯特·甘德、学者唐小兵、诗人北岛、学者王淩、诗人芒克、诗人西川、翻译家柯夏智、诗人歌手周云蓬、音乐人欧珈源、音乐人钟立风、音乐人高樱、野孩子乐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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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围」参与嘉宾名单

谷川俊太郎（日本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