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名作】| 阿娜尔古丽:伴我到天涯
看到汪家的泼天的富贵,我真的觉得自己混的很惨。我一直认为母亲在天堂帮着我,让我从平凡走向不平凡,到了汪家,我发现自己被重新打到了凡间。但汪家不仅仅有钱,而且生活有格调、有品味,有美丽的外国保姆,还有中西合璧的室内装修,十六层的空中别墅,这可是我今生想都不敢想的人间天堂。儒雅的汪丽华,不沾一点商人的气息,他视钱财如粪土,恪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默默无言地做着父母传承下来的事业。
我的记忆总是游弋在过去的时光里,在这个美丽而又遗憾的世界,曾经的亲戚朋友,都和我站成了彼岸,他们和我成了擦肩的过客;曾经的亲人,是那么不愿意看到我的崛起,那个黄昏,心痛的黄昏,我总是忘不了,那个冬日萧条的黄昏,我好不容易见到自己日夜想念的婶子,我满心欢喜地和人去打招呼,人家对我视而不见,因为那年我成为一个教师,如果母亲在世,看到我走上讲台,带着三个毕业班,在全市考取了第一的成绩,一定感到满满的幸福,但是我当了一个教师,没有家人的一声祝福,却招来质疑与冷漠的回应。看透了,却放不下,在深夜,我不止一次梦到母亲。母亲是我今生胸口无法闭合的内伤!今生我仍愿用万世的青灯佛衣,换取来世与母亲的不离不弃,与她舞一场天荒地老,再续前生未了的母女尘缘。
我拧亮台灯,穿着睡衣,走出卧室的门,一步步走向天台,仰首就是漫天的星斗,俯首可及壮丽的街道,我深深地爱着香港,这个富有传奇的城市,表面上冰冷其实它很慈悲,从不阻挡每个艺人发展的脚步。汪老先生一家人是十分反感抽烟的人,可能他们家族中有这个戒律,他们工业园区是无烟场地,抽烟会引起原材料失火,所以,很多员工到了汪丽华的企业,都自律地戒烟了。我没有,戒不了,尝试过很多次,最多坚持到第二十一天,却又死灰复燃,有时候看到一支洁白的香烟变成一片灰,觉得人生犹如一支香烟,明明灭灭,很快燃尽,永远消逝。
我泪流满面,日后我也要有属于我的大房子,必须是带有露台的大房子,我可以坐在露台上独自看天上的星星与脚下的车水马龙,在风和日丽的时光里坐在露台晒晒太阳、晒晒被子、晒晒心情。我好恨自己,此恨不关风与月,只恨囊中羞涩,钱是万恶之源,但如果你没钱,整个社会都会鄙视你。我总是生活在黑暗与抑郁之中,母亲的离去,让我的快乐彻底连根拔去,清浅流年,惟愿母爱温暖如初,感动如初,但汪丽华不懂,因为世上没有感同身受。
我曾经和大哥说过,我要死去,或者做个彻底失忆的人,哪怕沿街乞讨,我也愿意。大哥哭了,对我说那样我会过得更加痛苦,他依旧建议我依靠我的爸爸,但爸爸早已将我拒之门外。爸爸曾经指着我的脸说:“你要混不出个人样,永远不要来见我。”爱恨一轮回,仰首问天,情到终处,谁人与我天荒地老,包括我最亲的亲人。我的日子为何没有等到明年的春天就已经荒芜人烟,青丝依旧飞扬,可心已是伤痕累累。
忘了前世,只说今生,谁陪我一起慢慢变老,谁从我身边消失容颜,再好的朋友离散一瞬间。在一个拍摄基地,一名演员和一个导演说:“高导,没想到您的助理导演确是一个美女作家,这么年轻就闯入影视圈了。”那位导演对那个演员挤眉弄眼一番之后掩耳盗铃地说:“她算什么美女,她已经老了。”那一刻,我的心被揪扯着,那样疼,我好自卑,人人都会衰老,没想到一个女人的衰老,将会遭到如此的羞辱。此后,我永远没有再和高导合作,无论他给我再高的酬金,我也不会,阡陌红尘,道路迢迢,侮辱过我的人,我一生不忘,不是我狭隘,而是为了不给他第二次侮辱我的机会。
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一辈子无法遗忘,或许会掩埋心底深藏,或许在某一刻化成泪倾泻如潮。在一所高校任教的时候,那位校长让每个人都填上自己亲人的职务,他的意图特别明显,就是看谁的后台硬,欺软怕硬是人性的本质,社会如此,学校也是如此。我的履历一片空白,有个体面的舅舅,却不敢写上去。校长对我空白的履历十分不满,他觉得我是前任校长的心腹,开始整我,那种流氓习气,给我带来碾压性的打击,他说我普通话不标准,让教委的人听课一个星期,我的委屈无处申述。
经过一周的考察,教委把我调到一所师范学院,我因祸得福,我离开那所学校的时候,兼职管理播音工作,我到了校长室送播音室的钥匙,今后的路或许风雨载道,或许料峭卷尘,我再也不会和他相见,他再也不是我的领导。沧浪之水清兮,我心浊了,沧浪之水浊兮,我心清兮。在这个学校的国度里,你是王,但我不是寇,我走了,你留了。我推开门,看到那张惨白无血的大长脸,我冲着他的脸狠狠地抽了他一个嘴巴,他没想到任他欺负的我会有这样壮烈的方式回报了他。他举手要打我,我怒视着他说:“你贪污受贿的事情,我一件件都清清楚楚,你也不要引火自焚,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将牢底坐穿。”
他稀松地坐在沙发里,显得那么猥琐不堪,他的双眼看着我的豪迈气势而胆怯地回避着,终于第一次我给了自己一个和他一刀两断的机会。世态炎凉,人情如纸有厚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原谅,犹如汪丽阳、狗校长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他们一生都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腐化成酸性物质。我不错过人生的每一次发展机会,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苦,必须自己受,拿到中国作家协会的证书,我仰面跪在地上,对着苍天,我呼喊着我的母亲,我已经成名成家了,有些跳梁小丑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些鸡毛蒜皮。
(阿娜尔古丽与桑原、王力勤合影)
光阴终究是不断向前推移的,十年前我只是听戏者,十年后我登台成了主唱者,声势浩大,场景喧哗。神圣感,敬畏感,不要离开,我愿意用尽我毕生心血去完成这场演出,天荒地老,朽木不雕。我希望《家史》顺利出版之后,我和汪老太、汪丽华依旧是朋友,像亲人一样的朋友,我到香港依旧住在16楼,我也可以在我喜欢的城市定居,也拥有自己的豪华别墅,他们也可以随时到我家,我们遥遥相望,又心心相知,我们的心灵琴弦拨乱三千年的红尘滚滚,记忆会灼伤我们往昔残殇,再见面我们身负半生哀怨,奏响半生阑珊。我们在交往中衰老,让我们的头发从黑变白,可天荒地老的故事就像漫天烟花渲染的错觉,渲染了离别,杜鹃声声,声声啼血,啼鸣回旋着我会与汪家的不辞而别。
我想到文友刘满望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永远不要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作家这条路,很心酸,你已经走在队伍的前沿了,多少人恨你、嫉妒你、诽谤你,如果他们有那个能力,早把你拉下马了。”现在想想,很有道理。
香港是一个没有冷风的城市,我看着天空,流星在年轻的天空划下最美的弧线,紧紧依偎着这份点滴心酸或是幸福的回忆,驻起暖城的堡垒。我抽完最后一支烟,看着眼前的烟蒂,犹如一堆白骨,我再一次想到戒烟,女人一旦抽烟,身上就会沾染上男人的气味,我应该找回那些年失落的自己,做个温柔干净的女人,从身体到灵魂。我时常期盼有一个人对我说:“我们一起流浪,一起看花开花落,一起看斗转星移,一起感受人间冷暖,一起吟唱一曲花好月圆。”
但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汪丽华,因为他是那么爱他太太,爱他的事业,这个人也不可能是阿木,我忍受不了他对我的尖酸刻薄的讽刺,但是我相信,这个人在一个角落中默默地守候着我,似问,等待有多远?尘缘沧桑,岁月薄凉,不是所有的天荒地老,都抵不过这红尘的半世苍茫,不是所有的海誓山盟,都难以刻下这一笔纸短情长,而是经历了风风雨雨,他依然在原地默默的守候着我。
本作品选自阿娜尔古丽与王湛华合著的《豪门家史》。
编辑:宋蔷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解放军日报》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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