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专栏】老伴儿 文/ 周克

老伴儿

周克

作者简介：

周克，烟台退休。现侨居奥克兰。

傍晚时分，他站在阳台上给防盗网补漆。高处有个地方遗漏了，被老伴儿发现，他拎着小桶，拿着刷子，找了把凳子配合着，将自己置放在夕阳中，夕阳在他的衣服上涂一层金色的花边。

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反正只要老伴儿发现一处，他就会拎小桶拿刷子将其补上。

老伴儿坐在客厅沙发上注视着他，眼神儿里有欣赏更有哀怜，还时不时皱一下眉，轻叹一声。

女儿来了，以前是一星期来一次，现在是隔一天来一次。女儿刚进门，“妈”还没叫出口，她立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警惕地说：你怎么进来的？

女儿笑了，逗她：我是闺女啊，有钥匙的，不让进门啦？

她愣了，稍倾，缓过来：“哦……”。又马上用右手食指挡在嘴唇上做了个夸张的“嘘”的动作，同时瞄了一眼阳台，意思是不要出声。然后拉过女儿的手说：你爸越来越严重了！

女儿搀扶她坐下，刚想说点什么，她竟上前用手捂住女儿的嘴，另一只手快速地摇摆着。女儿瞪大眼睛望着她，她用无奈的表情，压低的声音，焦虑的语调诉说着：你爸最近越来越反常了。从来不下厨房的他，经常过来指点我先放什么再放什么，有时还直接帮我放盐！

女儿终于可以说话了：妈，我爸就想练练厨艺，以后厨房就交给他，你轻松一点多好。

她坚决地说：不行，我就看不惯他笨手笨脚的那个样子。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他停止了补漆。今天是女儿做的晚饭，他和老伴儿可以吃个现成的了。这时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他说：你先去给花浇点水吧，都干死好几盆了！

他认真地点着头，站起来又走到阳台上，拿着空喷壶装模作样地比划。女儿快步走到身边，看着水唧唧的花盆再次恳求：爸，还是请个阿姨来家帮帮你吧，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拖累垮的。

他依旧摇了摇头，笑着说：你妈要强了一辈子，请阿姨就露馅儿了！你也知道，这花儿不是干死的，是涝死的。防盗网也是我故意“留白”，特意让你妈“发现”的。我还设了很多破绽等着被你妈发现呢！

女儿看着灯光下他的脸，笑容里有从容还有调皮。突然，鼻子有点儿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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