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热,打啷,洗油︱皖北解词
吃热
方言读音:chǐ rě
简明释义:泼妇指桑骂槐,有人对号入座。
胖子吃冷,瘦子吃热。这跟脂肪的保温性能有关。此处的“吃”,意为禁得住。而旧时颍淮人说的“吃热”,跟这个没关系。
过去,颍淮乡间的很多地方,都能见到这样的场景:因为一星点儿小事,就有泼妇出场骂大街,甚至满庄子骂个遍。哪些事呢?无非谁家的孩子拿了谁家的小东西,谁家的鸡鸭“糟蹋”了谁家的庄稼地之类。这些事,都能成为泼妇出场的导火索。但她通常又不指名道姓,而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一般而言,这样的场景中,少有人接茬,都让那泼妇一个人唱独角戏。但骂而不停,或者越骂越不像个样子,该怎么收场呢?家族中有点声望的人会接茬。他觉得,这么个骂法,会伤了祖辈为邻的邻里情分,或者有辱一个家族的名声。他就会出面制止。于那正在兴头上的泼妇来说,制止她的人,就是“吃热”。
抑或有的人,从骂声中听出了一些门道,自动对号入座,觉得骂的就是自己,或自己的家里人。于是他可能也会打破沉默,出面接茬。这也是“吃热”。往往,这样的“吃热”会火上浇油。本来,那泼妇会觉得独角戏没意思,想着鸣锣收兵了。有人“吃热”,一下子又来了兴致。独角戏演变成了“二人转”,锣对锣鼓对鼓地争吵不休。
也许,泼妇的存在,源于贫穷。当颍淮人甩掉了贫穷的帽子,那骂大街的泼妇一个优雅的转身,和蔼和气多了。随着她的转身,“吃热”这个词,也永远地留在了旧日的时光里。
打啷
方言读音:dá lang
简明释义:近于拾掇,打扫。
拾掇杂物,收拾家务,打扫房间。居家过日子,这些事都是要经常做的。颍淮话中,有个跟拾掇、收拾、打扫意思相近的词,叫“打啷”。
我说它们的意思相近,是就其使用语境而言。普通的颍淮人,这几个词,常常混用,不分彼此。但细细掂量,其中的差别也很明显。
拾掇和收拾,偏于归类、整理,让物品摆放有序。打扫,则偏于扫地,达到洁净的效果。“打啷”呢,似乎一包总揽了。既包括整理,也包括洁净。而总体上说,它跟打扫的关系,更近一些。
通常,迎接尊贵的客人,房前屋后都要“打啷”个遍。清除杂物,清扫垃圾,原本的那副邋遢相,焕然一新。庄稼收割之前,门口晒场也得“打啷”干净。春节前的祭灶日,颍淮人家都要“打啷”锅屋(厨房),上上下下都清扫一遍,干干净净过个年。
也许因为太土气,如今的颍淮人少有说“打啷”的了。它几乎只存在于老辈人不多的言语中。也只有跟上了年纪的人攀谈,才能听到那一声“打啷”,才能感受到“打啷”过后的那一份素净。我用这么短的文字立此存照,也为老辈颍淮人的“打啷”留下一样念想。
洗油
方言读音:xí yōu
简明释义:占小便宜。
听说过一个基层交管人“生财有道”的故事。夜晚,他时不时穿戴整齐,举着“停”的标牌上路。他往那儿一站,牌子一举,过往车辆就得停下来。一晚上,进项少说也得上千。一个月干上几回,摸麻将的本钱,就有了。
人都说他纯粹是“洗油”。
颍淮话中,“洗油”跟揩油是近亲。揩油往往是熟人之间的玩笑,一般揩的油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东西、小吃喝。很多情况下,尽管“洗油”可以与此划等号,但似乎,跟公家的权力,关系更密切一些。
就是说,求公家人办事,公家人利用自己手里的小权,捎带着“洗油”:一盒烟,一顿饭,几瓶酒,或者叫人家记住这个人情,年节之际走动着表示一下。这该都是颍淮人所谓“洗油”的范畴。
一般而言,这个公家人得有一定的实权,如能以执法之名,就更好了。法律的规定往往过于笼统,洗了油,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或者处罚时就低不就高,处罚对象就觉得划算。如果人家“心中没有红太阳”,他则可以公事公办,一副“冷着脸”的模样,处罚起来就高不就低,叫人家有苦说不出。因为法的条文,就摆在那儿。
颍淮人看来,熟人之间玩笑性质的“洗油”,无所谓褒贬。而牵扯到执掌权力的人“洗油”,尽管有很多算不上违法犯法,但总归不是个正经的事。一个“洗”字,把那“洗油”者的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