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养猪

我在河湾镇刚开始当宣传干事时，张桂花也刚开始成为养猪户。

那一年，县里支持发展养殖业，出台了很多优惠政策，张桂花决定养猪。经过几次下乡搞宣传，我发现她和别的养猪户有一点不一样：别人喂猪，都用猪饲料。可她不，依然用地瓜干掺着磨碎了的花生秧来喂。别家的猪四个月出栏，而她的，要足足九个月。

镇上每个月都要统计养猪业的发展情况，上报到县里，其中全镇出栏数是个硬指标。张桂花的猪迟迟不出栏，分管养殖的罗副镇长心里着急，到她的养猪场找她谈话。

“现在养猪都喂饲料，长得快，你看西边张立贵家，猪都出栏两圈了，你这一圈还没出。”

“不急的，罗镇长。猪和人一样，你想让人快长，提溜着头往上硬拽，能成吗？”

“猪咋能和人比，根本就没法比嘛。”“咋就不能比嘛。”

罗副镇长瞪大眼睛：“你……你脑子咋转不过弯来呢。别的先不说，你算算账，你出一圈的钱和人家出两圈的钱，差好多呢。”

“那些猪不如我养的猪好吃。”“好吃咋了，价格还不是差不多？”

张桂花语气不急不缓地说：“这猪啊鸡啊，该多长时间长大就得多长时间，一下子缩短了那么些日子，能好吃吗？再说了，喂饲料和喂粮食毕竟不一样。人吃了饲料喂大的猪，不就等于吃了饲料吗？”

罗副镇长苦笑着走了，张桂花还是按老法养猪。

那一年，张桂花的猪终于出栏，但价格和别家的猪一样。

第二年，张桂花还是老法养猪，除去成本，没有多少赚头。

第三年，市区一家大型肉联厂来收猪，直奔张桂花家，和她签了一揽子合同。收购价格特别高，而且全镇只签了她家的。

张桂花成了全镇养猪户的典型，我被派去采访她。她见了我却直摆手：“写我干啥，有啥可写的？”我问她：“你当初宁可赚得少，也坚持用粮食喂猪，为啥？”

“也不为啥，只是想到老辈人都这样喂，猪就该吃粮食。我在外边上学的儿子、闺女，每次回家都吵着要吃我烧的猪肉，说香，吃不够。我就想啊，我养的这些猪卖到城里去，兴许能卖进学校，我孩子也能吃到，哪怕一块两块也好啊……”

离开河湾镇五年了，听说张桂花还在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