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顺利：悼家父

悼家父

伯伯

这是我们那个年代孩子

对父亲的普遍称呼

我自然不例外地这样称呼着您

尽管我不是您亲生

但是您对我

胜似亲生

伯伯

又快过年了

而您却离开了我们

在这幸福团圆的美好时期

您为什么不多坚持一阵

硬是让我们在这个跨年之际

陡添一份悲痛

惦念变思念

伯伯

后天是您离开我们的三七

您可知道

上月19号我把您从合肥接回家

一路上为您默默祈祷

希望您挺住，平安到家

您很配合我们，随了孩子们之愿

回家住了几晚，让我们陪了您几夜

23号傍晚您平静地走了

在这短暂陪伴的日子里

特别是在为您守夜的最后时刻

陪在您的灵柩边

守在您的灵屋旁

往事一幕幕在我脑中涌现

那年月

在家家孩子们三五成群嬉闹时

我被您满心欢喜地抱来

弥补你们经年未育的缺憾

打破了家里夫妻相对的静寂

增添了许多嬉笑啼哭的人气

从此您一一

如掌上明珠般疼爱

让我从“糠箩”跳到“肉箩”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记得我小时候

无论您到哪里

看戏、参会、修路、挑坝

您都带上我

要么架肩上，要么担挑头

生怕我多走半步

无限满足的我

总是特别黏着您

时常想来，

我心中深感惭愧

却更多地回荡着幸福

记得儿时的一个夜晚

您拿给了妈妈一双新靴

我也哭着要

妈妈说那就给你穿吧

我坚决要另买

理由一箩筐

我在哭声中睡去，却在惊喜中醒来

全然不顾大汗淋漓的您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不可饶恕

我至今都不敢想象

您那天是怎样

摸黑穿行在小田埂上，又过了皖河

来回二十多里路，天亮就赶回来的

都是因为我的哭闹成了您的“军令”

任何一个亲生父亲都难以做到的事

您却做到了

伯伯

您为了疼我

总是无极限地满足我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若有登天的梯

我想您一定会为我摘下一颗

伯伯

您从不轻易训斥我

但却有一次您发了天大的火

那是我白天与玩伴们闹了矛盾

晚上回来向你们诉状时

学着那些孩子

满嘴污言秽语

想不到从不发脾气的您

却突然对我大发雷霆

“恩港么话啊？！哪里学的？

把嘴摸摸！尔会再港试试？”

就是这一次

您好好地教育了我

出言不逊是对人极度不敬

彻底根除我说话不干不净的口头禅

使我渐渐懂得文明用语

知道了只有先尊重别人

才能赢得别人尊重的道理

当观音娘娘送来新的生命

伯伯妈妈你们已是中年

尽情享受着意外之喜的同时

你们的心中竟有了莫须有的烦恼

许多“好心”人分别在我们面前

说有了亲生的就会疏远抱养的

我也是莫名地焦灼

你们诚挚地对外承诺

无论抱养还是亲生

都是从小带大，手背手掌都是肉

您用行动履行您的承诺

当我念高中时有人对你们说

别人生的孩子念那么多书干嘛

你笑而不答

尔后私下对我轻轻说

只要你愿念，就念下去

您说到做到

只是我几度高考都未能如您我所愿

我学途无望归田

您又是轻声细语对我说

一条牛来一路草

条条牛都吃得饱

农村孩子考大学

不是唯一的出路

我知道您是宽慰我

怕我经受不了落榜打击

可是您已经尽了为父亲的最大努力

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年幼小儿

我想我不能只顾自己拖累您

应当与您共挑家庭重担

我回乡后跟随乡邻外出闯荡

赢得乡邻们好感

因而为适婚的我牵线搭桥者

不在少数

但终是您物色的女孩令我心仪

您说

看她从小长大知根知底

勤劳能干适合我们家庭

人说

婚姻也是一场赌博

我依了您

赌赢了

我们婚后有了孩子

你们满心欢喜地帮我带着

孩子亲近爸妈更亲近祖父母

以致我们从外面回来呆的时间长了

孩子就催促我们赶紧出门挣钱去

他有爹奶带着更自在

在农村兴起建造楼房之时

我也拿出全部积蓄

搬出老屋到外面建起二层小楼

您那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主动和我们一起在屋场搬砖挑土

忙前忙后毫无怨言

这时又有人对您说

养生儿子的房子离远了

您还那样帮忙操劳有什么用

别人生的孩子到底靠不住

您又是笑而不语

您不嫌我房子离老屋有段距离

义无反顾地从我房子动工时起

乃至我们外出务工

您都风雨无阻地夜里替我们看家

您侍奉奶奶寿终之后

搬至我的新房子

听说您手舞足蹈地逢人便说

我们住大儿子家了

换来了无数的嫉妒，更多的是艳羡

在您66岁那年

带着失去生父之痛在外奔波

却又惊悉您砍树丫摔得昏迷不醒

我夫妇俩义无反顾地从上海赶回

您已是面目全非，奄奄一息

我刚立业，弟还未成家

可这不是理由

只望上苍不放弃善良的您

再大的负担我也愿意背

我和弟弟筹措来医药费

竭尽全力抢救您

守候您的19个日夜

我们全天候24小时不相离

每天在您耳边细语轻谈

您在我深深地呼唤声中慢慢苏醒

我们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天地

您对自己特别不舍花钱

苏醒后第一句就问医生

您住院花了多少钱

医生说只要三百块

您笑了，大家都笑了

一出院

好烟酒的您将其戒得一干二净

您的自律让您康复很快

以致您又能重操旧业拿起剃头剪刀

为那些老主顾们理发刮胡削毫毛

只是岁月不饶人

十年后

年老体衰再次将您击倒瘫痪在床

弟弟弟媳惜爱体弱的我

大义挑重担

把您接到他们身边养老

五年时间无怨无悔

一如您抚养我们时的无怨无悔

伯伯

您瞑目后

一些年长者前来吊唁

声声赞叹

您做了许多好事却不图名利

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好人

众人对您客观评价

我们默记在心

踏着您的足迹前行

伯伯

您走了

留给我们无尽的哀伤

在这年关将近，家家团圆的时刻

我该怎样思念您

2020.01.10

作者简介：怀宁人，喜看书，好思考，常码字，或自乐，或分享，多篇作品刊载于报纸或网络平台。

责编：吴小平    排版：吴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