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老话说：“哭丧树下莫乘凉，土丘山下不盖房”，为什么呢？

本文作者   关山听风

在农村，丧事和坟墓令人恐惧，民间有很多的民俗禁忌都有丧事和坟墓有关。农村老话“哭丧树下莫乘凉，土丘山下不盖房”的说法也不例外。

这句农村老话中，比较让现在人难以理解的，乡村民间说法比较多的，且有一定争议的是“哭丧树”和“土丘山”。夏日烈日炎炎似火烧，树荫之下正是乘凉地方，为什么过去农村人忌讳在哭丧树下乘凉呢？按照农村建房的传统习俗，通常来说，房屋的选址以靠后山为好，为什么偏偏在土丘山下就不能盖房子呢？土丘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山，山下忌讳建房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其实关系到农村传统民俗中的一些禁忌。事物有因必有果，民俗禁忌习俗的来龙去脉，都是从民间习惯开始，最终形成为民间风俗。在我国诸多的民俗禁忌的形成，现代的民俗学中认为，大致可分为两种类：一类是因“神圣”而形成的。民间认为神圣的事物是不可以侵犯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人们对某些事或物不敢去做，也不敢去说，更不敢去触碰；另一种就是“不洁”，也就是不干净，对于那些被民间公认为不干净的东西，人们自然要远离，或者尽量躲避。这里值得注意的是，“不洁”这类禁忌中，多是一些落后、愚昧的迷信说法。

民间的丧事和坟墓，人们认为是不洁之事和不洁之物，在日常生活之中，人们认为能够避开的尽量避开。“哭丧树”和“山丘山”就涉及到这一方面，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1、哭丧树是哪种树，为什么这种树下不能乘凉？

农村所说的哭丧树到底是哪种树呢？不同的地方习俗，不同的人群，对同一事物有不同的理解。比如说，甲地习俗，人们认为有一种树与丧事和坟墓密切相关，就会被认定为此种树为“不洁”，既忌讳在庭院中及周围种植，也忌讳在树下乘凉。而在乙地，这种树与丧事和坟墓没有多大的关联，那么乙地也就不忌讳这种树，可以在庭院中及周围种植，也可以在树下乘凉。

也就是因为这种地方习俗的差异，不同的地方，对哭丧树的说法不太一样。因各地说法比较多，下面例举三种各地比较典型的说法。

一、哭丧树是柳树

我国一些地方的丧事之中，按照地方的传统习俗，发丧的时候，孝子要手持仪仗品，民间俗称为哀杖、孝棒、孝棍、哭丧棒。此种棍棒上通常缠着白纸，并且要出现纸条穗。如果只有一个老人去世，孝子手持一根哀杖，如果两位老人同时去世，就要拿两根哀杖。

一些地方规矩，哭丧棒只能用柳树来做，忌讳用其他的树来做。用柳树做哭丧棒的寓意是，“柳”和“留”谐音， 表示孝子舍不得亲人离去，有对逝去老人挽留的意思。这与唐代长安一带折柳枝送别的古俗和寓意，有异曲同工之妙。柳树做哭丧棒，是不是这一古俗的变异，就不得而知了。

实际上，有一些地方用柳树做哭丧棒，主要原因是这些地方木材不多，可供选择的树木不多，而柳树是生长广泛的一种树木，又容易种植，插条就可生长成树。柳树又是一种速生树种，生长的速度快，可以保证民间的需求，开始只是地方的习惯，后来就固定为地方习俗。这些地方的民间还有一种说法，人们认为柳树的属性是阴性，招魂的效果比较好。

这些地方除了用柳树做哀杖外，清明上坟时，也用柳条挂纸花或纸钱插在坟头，以及坟墓周围，久而久之插下去的柳树棒就长成了柳树。这也就是一些坟墓周边柳树比较多的原因。当然，也有一些地方习俗，忌讳坟头长柳树，怕柳树做的哭丧棒插在坟头，会长出柳树来，因此，在做哭丧棒时，要把柳树木棒放在火上烧烤一下，让其失去生命力。

也就是因为如此，人们认为柳树阴气太重，为“不洁”之物，一些地方便把柳树看成是哭丧树。通常这些地方的房屋周围，忌栽种柳树，有“前不栽桑，后不种柳，当庭不栽鬼拍手”之说。

用柳树做哭丧棒主要是北方一些农村（并非全部，只有一部分），我国还有一些地方，用竹杆、杂木棒、秸秆等做哭丧棒。比如南方地区，也有一些地方用竹杆和桐杆，而北方的一些地方则用带有根高粱杆做哭丧棒。

据史料记载，我国古代发丧时，就盛行孝子手执哀杖的习俗，比如《幼学琼林》卷三 之 二十五疾病死丧：

“孝子之杖曰哀杖，为扶哀痛之躯。父之节在外，故杖取乎竹；母之节在内，故杖取乎桐。”

从这段话中可以看出，古代人用的哀杖，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是用柳树，且哀杖的使用，父母在材料上是有区别的，为送父做的哀杖是竹竿，为送母做的哀杖是桐树，其中的寓意也是不同的。

因此，把柳树称为哭丧树，只是某一些地方的说法。按照这些地方的说法，不能在柳树下乘凉，也是因为这此地方人们认为柳树是哭丧树。这是民间对所谓“不洁”的一种回避习俗。其他地方则没有这种说法，也没有在柳树下乘凉的忌讳。即便是有用柳树做哀杖的地区，也未必都是这种说法，这属于民俗文化的差异性，或者说变异性，是一种非常正常的民俗现象，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同与不同之分。

二、哭丧树是枫杨树

枫杨树，又名鬼柳，各地还有钱串串、元宝树、花柳、坏柳、榉柳、水麻柳、麻柳、大叶柳、燕子树、蜈蚣柳等一大串的名称。枫杨树是一种生长比较广的树木，山间、田野、河岸、溪边等地都有生长，因为此树喜湿，不怕水，所以在乡间的河岸和溪边生长特别多。又因为其根系发达，对河岸和溪边水土有保护作用，所以得到农村人历代的保护，在乡村河岸和溪边常常可见到非常古老的枫杨树，很多的树龄上百年。

枫杨树高大，枝叶茂密，树冠遮盖的面积广，应该说是农村人乘凉比较理想的树种。但是，因为不同的地方，对枫杨树有不同的名称，也就对此树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第一种说法。对枫杨树比较忌讳的一些地方，并把枫杨树称为哭丧树的地方，通常把是把枫杨树称为鬼柳、坏柳、麻柳、水麻柳的农村。民间对“鬼”、“坏”（有的农村“坏”为死亡之意）很忌讳，又因为民间有披麻戴孝的习俗，枫杨树因在一些地方的别名含有“麻”字，让人联想到丧事中的披麻戴孝。也就是因为如此，这些地方的人把枫杨树称为“哭丧树”，忌讳在树下乘凉，也忌讳房屋周围生长或栽种此树。

关于枫杨树为鬼树之说，明朝李时珍就在他所著的《本草纲目》中有一条这样的解释：

“榉柳（《衍义》）、鬼柳：时珍曰∶其树高举，其木如柳，故名。山人讹为鬼柳。郭璞注《尔雅》作柜柳，云似柳，皮可煮饮也。”

李时珍认为，民间把榉柳（枫杨树）称为鬼柳，是山里人的一种错误称呼。这里所谓的山里人，指的是一部分山区人，可见明朝时，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把枫杨树称为鬼柳。然而，李时珍于1590年完成巨著《本草纲目》，距今已有四百多年了，但是，这种以讹传讹的说法，在一些农村并没有改变，以一种地方民俗的方式存在。其他说法也同样如此，都是地方的一种习俗。

第二种说法。有的农村，把枫杨树称为钱串串、元宝树、花柳、燕子树、蜈蚣柳（树叶可疗治蜈蚣蜇伤），这些名称非常吉祥，人们也就非常喜欢。在一些农村，尤其是江南一带的一些农村，人们把枫杨树种在村头村尾，有的种在树落内，寓意为招财进宝，带来吉祥。同时，枫杨树也成为村民夏天乘凉的好地方。比如， 浙江共同村内就有一棵枝叶繁茂的树，据说树龄上千年。在江南其他一些乡村内，用来乘凉的枫杨古树，很多都有上百年的树龄，一直受到当地村民的保护。

三、哭丧树是一种比喻的说法

在一些农村，哭丧树并非指那种特定的树种，而是指树的形状。

哭丧棒的的形状，不同的地方长短不太一致，从几十厘米到1.5米不等，但是，为了表示孝子的“孝心”，将哭丧棒着地时，只有跪拜下去，或者把腰弯得很低才能做得到，通常来说，大多数地方只有40厘米到60厘米长。棒上分层绕周用白纸条穗粘贴，倒过来插入地里就像是一棵有枝叶的小树，棒为树杆，白纸条穗为枝叶。有一些农村说法，哭丧棒就是大树的浓缩版，其寓意就是树高千尺有根，根就是去逝的老人，孝子就是杆，子孙后代就是枝叶，象征着老人后代枝繁叶茂。

也就是因为如此，有的地方对长得像哭丧棒的树很忌讳，形象地称之哭丧树。人们忌讳在这种哭丧树下乘凉的说法，主要还是因为忌讳哭丧棒，所以才忌讳像哭丧棒形状的树。实际上，像哭丧棒的树，因树枝短小，树冠太小，遮阳性很差，达不到乘凉的效果。

2、土丘山指哪种山，为什么土丘山下不能盖房？

按照我国农村建房的传统，民居选址时候有靠山是比较理解的选择，那么为什么说土丘山下不能盖房呢？难道土丘山不能做靠山吗？

土丘山在农村通常指那些天然的高于地面的小山，有的地方又叫土岗子。这种土丘山在平原地区比较突出，在山区或丘陵地区可忽略不计。土丘山大多是平原地区的称法。

平原地区在我国古代地理学上又称“平洋”。平原（平洋）地区建房与山区建房是相反的，山区建房讲究要立着看，通常为“坐实朝空”，意思是说，房屋后面要有靠山（龙脉），前面的视野要开阔。平原地区建房则要倒着看，通常讲究“坐空朝满”，意思是说后面要开阔，前面有弯曲的江河最佳。因此，民间认为在平原地区，就不要在土丘山下面建房，包括土丘山的周围。

事实上，不能在土丘山下建房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平原地区的一些土丘山来源不明，有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土丘山，也有可能是人工形成的土丘山。民间最怕遇到的就是人工形成的土丘山。

这种人工形成的土丘山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帝王诸侯以及将相和贵族的墓葬。长沙马王堆汉墓，在发现发掘前，就是几个大土堆，也是几座高大的土丘山。现在的一些考古也证明，平原地区的一些高大的土丘山，往往就是古代大型墓葬。民间历来忌讳挨着坟墓建坟，认为不吉利。再说，自古的盗墓贼经常光顾这些土丘山，在土丘山下建房很不安全。因此，平原地区的农村人家，建房时都要避开在土丘山，就怕土丘山为古墓。

另一种是古战场。古代冷兵器作战，两军对垒，都想获得一定的气势和优势，通常要在设定的战场堆土山，一是便于指挥人员站得高看得远，能更好地观察战场的局势变化。这种土丘山又称指挥台。二是便于战士冲锋顺坡而下，节省体力，又能以势压住敌军。同时军队的指挥官立于土丘山上，便于防守，保证指挥系统的安全。民间建房选址有一条规则，忌讳把房屋建在古战场上。虽然有一些古战场的痕迹已经湮灭在历史的岁月之中，有些民居各村庄也修建在古战场上，但是，民间信奉不知者不怪，而古战场痕迹明显，比如有土丘山，有战壕等的地方，民间认为不宜建房。

以上两种，农村人认为是“不洁”，也就是不干净，是建房的禁忌之地。

也就是因为自古以来，农村建房时有这样的禁忌，虽然显得有一些迷信，但是，从客观上来说，使得很多的古墓葬得到了保护，为现在的考古工作提供了条件，让现在人更多地通过地下文物解开了诸多历史之谜。

另外，农村还有一种说法，土丘山大多与坟墓的形状一样，即便土丘山不是坟墓，从常人的心理上来说，也是比较忌讳的。这也是农村人不愿意在土丘山下建房的又一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