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谢谢你曾经来过,也从未曾离开过》
用现在的话说,妈妈从来都是一个比较有情调爱作的人,我刚刚学会叫妈妈没多久,电视里盛行港片,电视剧里的人叫妈妈都叫妈咪,我妈也觉得好听开始教我叫妈咪不让我叫妈,费了半天劲我终于点头叫妈咪,那时我还小吐字不清开口却叫了声猫咪,从此妈妈再也不教我叫她妈咪了。有人说开始回忆是初老症的临床表现,而我开始回忆是因为再也不能拥有。静静的盯着她没有皱纹的脸,还能看出她曾经的温柔和善良,看多少遍都看不腻,只是再也没有人娇羞的嗔怪我为什么老盯着她看。妈妈鼻子上似蓝色墨水点缀的小猴子第一次发现原来它那么可爱,也是最后一次。下巴上黑色小猴子上长了几根汗毛,总是被我揪来揪去。我说,妈,你别怕,有我在,我会一直保护你,不受别人的歧视,不被别人说闲话,只让你活在我们对你的爱里。我第一次鼓起勇气送妈鲜花是妈过生日,47岁,怒放的日子。第二次顺理成章送鲜花给她她也是47岁,有粉色玫瑰,有百合,有雏菊,有菊花还有康乃馨。爸爸说要把栀子花栽在你坟前,还有别的,到时你就被花围着,依旧那么美。爸说,你妈刚嫁进咱们家时吃了不少苦,亭亭玉立一个大姑娘,当时村儿里最漂亮的媳妇儿,还善良,亲戚邻居关系都靠你妈才打理的这么好,我感激她。
这几年来,我都有点提心吊胆的过,生怕妈妈有什么意外,其实意外也不意外,一个春雷和泥的夜里,我突然收到一个在我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噩耗,妈妈癌症第三次复发后家人商量想要放弃治疗,这也是妈妈的意思,虽然我也不想看妈妈痛苦的化疗但是放弃治疗终究不是积极的应对方法。突如其来的意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只能跟上帝哭啊,哭啊,哭啊。每天上班坐在公交车的角落里默默的哭,忍不住夜里故意绕远走在大街上偷偷的哭,回家走到楼下坐在石凳上轻轻的哭,唯一不哭的时候就是跟妈妈通电话的时候,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想听听她的心情怎么样,突然有天感觉她越来越没力气,身体也越来越虚,这让我很不安,似乎如果不出意外似乎她最终会离我而去,我就开始疯狂的通话录音,收藏她发给我的每一条语音,收集她给我买的所有东西,给她录视频拍照片,想要留住她的所有,就像她还在跟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可是这些都没有用不是吗?果真走了这些也还是留不住她,安慰不了我对她思念的渴望,我想抱抱她,我想亲下她的脸,我想她每天早上带着身上的饭香趴我耳边轻轻的叫我起床。我再也不会擦去她在我脸上留下的吻痕,再也不会因为害羞吝啬表达自己对她的亲密。她可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啊。每次回家我和妈妈都喜欢回忆我的小时候,因为那时我们都还年轻都还健康,妈妈说我小时候特别乖,萌乖萌乖的,虽然有时候会讨厌我但是也是真的爱我,她说想把我变回小时候的丑小鸭,这样就可以天天跟着她了。我说天鹅妈妈我愿意做一辈子你的丑小鸭,这样你就不会老,你也还有健康的身体。我要拿什么才能换回你的青丝。总觉得对一个活着的人告别太残忍,可是连告别也没有让我更难过,妈妈像我生命的带领者告诉我要怎么去长大,时时陪伴着我成长,我对她的爱无人能及,也没有缝隙。我所能想象到的未来里满满的都是她,我想在她年老的时候陪着她,我想在她走不动的时候掺着她,我想在她想吃东西的时候给她买很多吃的,我想在她想跟人聊天的时候坐在台阶上陪她聊聊天,我还想使劲儿的爱她。永生不见的大概还有在街角相遇的可能,而生死相隔的却只能梦中相遇了。
坐在院子里乘凉身上被蚊子叮了很多包,想着要是妈妈在的话肯定会嘱咐我赶紧回屋。而现在,我只想多被叮些包妈妈心疼的再次活过来嘱咐我。每次夜里水烧开我都会给妈妈先洗澡,跟妈妈独处的时候洗澡也是那么美好。从我去外地上学后来在外地工作,妈妈每次都会去送我最开始是把我送到火车站,后来送到汽车站,再后来送到家门口,当妈妈不能下床的时候,她用目光把我送出屋,再后来我走之前只能去她坟前跟她说,妈,我走了,不必送。龙应台说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妈妈经常电话里跟我说要穿秋裤,过年回家妈妈也买上一条秋裤给我穿,而我从来都不遂妈妈的心愿,总是偷偷脱掉。以后也只能多穿几条秋裤来怀念妈妈了。妈妈走的时候爸爸很紧张,我第一次看见爸爸那么紧张,说话结结巴巴,反应过来后哭的心都碎了。我也使劲儿喊妈,一声接一声不停的喊,希望她能够回来,可是都没有用,没有用。天鹅妈妈,你是我的天使,守护我们到现在,我谢谢你,谢谢你来过我的生命,谢谢你也从不曾离开过。
祢托付给我们的人,现在归还给祢。昔日,你没有因此失去她,同样,归还她给你,我们也没有因此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