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脸《旅途中的路人甲》
旅途中的路人甲
【1】
高温烤了两周，终于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我激动地在宿舍宣布“同志们，久旱逢甘霖啊，明天就解放了”。
桃子头也没抬“你是第一天来西安吗？还信天气预报”。
我说“当然了，人总是要有点寄托嘛”。
桃子郑重地问“没雨怎么办？”。
我拍拍胸膛“人都说是暴雨呢，放心啦，要是没有，我出钱让他们人工降雨”。
第二天万里无云，出门上课前桃子一直盯着我，仿佛在提示我要带银行卡。
热的实在没办法，在学校水果店买了半个西瓜。等待会宿舍，塑料袋上的西瓜汁已经滚烫粘稠。我坐在吊扇底下，望着窗外的青天白云大太阳心如死灰，桃子瞟了一眼，“还盼着呢？”。我把西瓜皮狠狠扔在地上，“还不如不报呢，我也就不念叨了呀，盼了一晚上，真他妈不值”。
桃子吐一口西瓜籽，“从没哪件事是真正不值的。你可以说它简单，无聊，没趣，但就是不能说不值。因为当你说不值的时候，你就否定了一群人，一段时光，和那时候你主演的悲喜剧，而恰好，这些东西综合起来叫做回忆。”
【2】
大概一年半以前，我去另一个城市。第二天是某个法定节假日，所以晚七点去往火车站方向的公交车特别拥挤。窗外瓢泼大雨，但每一站都有新上车的人，我坐在后面，看不清他们所谈论的恪尽职守的交警和堵得像腊肠一样的北长安街，只是不停地看手表，算还有几分几秒。终于有惊无险到站并且取好票后，只剩十分钟。一路狂奔到检票口，再冲到站台，还没等找到座位，周围的游客和小贩就开始后退。
我坐在三人座位的中间，靠窗是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生，看着有二十六七岁，右边是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大概是淋了太多雨的原因，天气又着实还冷，上车没多久，就开始发烧了。我抱着一本《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硬座车厢里的灯光并不暗，可我全身滚烫，手心少有的出了汗。于是很快地，头靠后睡着了。
梦见一个男孩，他说，别怕，有我在。
夜里两点钟醒了，发现头靠在旁边男孩的肩上。我赶紧坐起来，想道歉，他却显得更加害羞“你是不是发烧了呀？我刚刚摸你头好烫，不过现在好像好点了”。我摸摸脸上，果然已经退了不少。
车厢里的人都睡了，大都梦着旅程和要见的人。我们开始聊天。
“你去哪里？”我问。
“回家”。
“你呢？”
“去兰州，找一个朋友。”
我不知道再说什么，摆弄着手里的书，明黄色的书封边角都磨破了，显得很窘迫。
【3】
那年我特别喜欢下雨。
我躲在学校门口小饭馆的屋檐下，看着旁边手足无措的男孩。
“没关系啊，淋回去就行，反正不远”。
男孩突然脸红，转过头却没对上我的目光，“你淋雨容易感冒”。
雨水把泥洼搅动，街景调成慢动作，像回放了一遍录影带，我确定你说的是喜欢我。
那时候不懂恋爱的规则，不知道暧昧是最美的时刻，傻乎乎咧嘴一笑，发出我们可以在一起了的信号。
男孩脱下校服顶在头顶，把我圈进了怀抱，雨太大躲过了班主任，却留下阴天故意不穿外套的后遗症。
【4】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说，“我下一站就到了”。
我看看手表，“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有人接，也不远”，他低下头开始翻包，“能，能留个微信吗？”他指着我的手机。
我点点头。
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意。
雨滴在车窗上画出好看的纹路，像文艺片里的镜头，背景是远处城市亮起的街灯，主角是素不相识的陌生男女，也许他们会相爱，也许会不离不弃。
可偏偏我是编剧，又偏偏，不想有交集。
于是我们陷入寂静，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听不见自己在想什么，火车行走的节奏，真像安眠曲。
我想听歌，发现出门急没带耳机，左手把手机举到耳边。
不再想念，就从此没有晚安明天见，不再想念，也从来没有你笑的弧线。
他递过耳机，说，“你可以拿去用”。
“不用了，不用，你都要到站了”。
“可以送给你”。
我只好拿下手机，再笑着拒绝。
他到站了，我让开，他站在过道，似乎想说什么，却也没说出口。我挪到靠窗的位置，他跑过来，笑得很明朗，也许因为旁边的灯光。我看见他用力地摆手，火车缓慢开动，他赶上来，指指手机，再用力地挥手。
像什么呢？生离却不死别的爱人。
关切，不舍，不停地叮嘱，你要记得我哦。
我打开微信。
他说，“耳机在座位上，别睡过了站”。
把备注改成“路人甲”。
【5】
我躲在最里面的屋子，拿起手机，敲下一行字。
“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男孩回答，是。
我说，“我要杀了她”。
男孩说，那你要先杀了我。
我最终谁也没去找，清除QQ微信和电话，趴在枕头上不敢哭出声。异地恋分手真他妈随意，连甩个大嘴巴子的权利都没有，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神经病，对着手机嬉笑怒骂哭哭啼啼。
【6】
路人甲的故事像我漫长大学生涯里最微不足道的插曲，平淡无奇，没有怀念的意义。
我从不看他发的消息。
“我这周可以去看你吗？”
“你上次看的书我买到了”。
“你好像很容易生病”。
最后那句是2015年1月25日，他说，“我要去相亲了”。
点开他的朋友圈，最近那条，是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配文“人生第一个父亲节”。
【7】
旅途中遇到的路人甲当了父亲，我为什么要哭？
他有他的甜蜜和忧伤，我不过恰好参与，出演了没有台词的女N号，顺便把我的故事，写进回忆里。
我用一年见证路人甲为人夫为人父，用三年从一个人变成一个人。
从没哪件事是真正不值的。你可以说它简单，无聊，没趣，但就是不能说不值。因为当你说不值的时候，你就否定了一群人，一段时光，和那时候你主演的悲喜剧，而恰好，这些东西综合起来叫做回忆。
▼
有事您就联系猪老三
微信：ahqw1989
QQ：1465417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