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作者:杨晓丽[微小说]孤岛.囚(1)

凉城文苑期待你的关

           

           

           

           

孤岛.囚(1)


文//杨晓丽
住16楼的他不会按电梯,每天早上六点过便由老伴陪同下来。在门口垃圾桶里翻捡他认为能卖钱的垃圾,然后等女儿用电动车送他去离家颇远的另一小区打扫卫生。
木讷呆滞的他,总记不清回家的路,记不清自己住哪栋房子。但只要算起收入开支,就头头是道。他会给你列出若干种活在世上,活在当下必须的支出。然后用你的收入来平衡。这么一算,大家都是负数了,颇有点省不了钱便省命,干脆少活几年的戚戚之感。偏生他不论和谁聊,没多久,定会给人家算收入支出,来证明人家应该节俭,不应浪费。所以,大家都不太喜欢他。
小时候,孙女聪明可爱,他十分喜爱。常常说:“宝宝,来,爷爷和你做游戏。”于是把两手顶在头上,作犄角状,低头说:“我是一只大灰狼,嘴巴有点长……”他兴致勃勃,孙女却厌了:“烦不烦?天天这样!我们下五子棋吧?”他不会!于是,他讪讪的坐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
外孙女去他家时,他拎出许多双鞋子(这是他把别人扔的烂鞋捡来,洗干净搁家里)让外孙女挑。”多好的鞋子,穿着跑步正好。拎回去穿!”他极力怂恿。面对一地40多码,男人的旧鞋子,女儿一脸尴尬。“爸,她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怎么能穿这个?再说那么大,你让她怎穿?”“好好的,怎么不能穿?我洗过了!”他振振有词。倒是外孙女推辞不过后,笑嘻嘻的拎走了。他追出,不准扔了哦,多好的鞋子呢。外孙女笑眯眯的说:“不扔,不扔,谢谢姥爷。”
外孙女考上大学了,去告诉他。他呆坐在沙发上,半晌,絮絮的跟他外孙女说:“住宿,不要住靠门边或窗子的床,别人开门会冷。别在上铺,翻身会掉下来。饭票和钱不要搁一个地方,把棉絮翻起来,藏好,拿时别被人看见。饭盒收好,被别人藏了就饿着了……”翻来覆去,匪夷所思。
为之服务的小区,工作中不允许捡垃圾的,他不管。衣裤、手套、药品;糕点、水果、牙膏、纸皮……哪怕是张名片,他都拾起来夹纸皮里卖。身为主管的女儿颇为无奈:“”爸,你别捡了。又不是过不下去!”他反问:“我不捡别人就不捡了?”女儿结舌。
工资到帐时,他总央人帮他取,女儿说:“爸,你能不能自己学学,其它大妈大爷都会用取款机的。”他说:“不学,学了干嘛?每月一次,我会请别人帮我取的!”
穿着一双如船般捡来的大鞋子,衣袂翻飞似蝶,须发俱斑的他,每天行走于路上,无论酷暑,严寒,都愿为家里增添每一块可添之砖。忘了自己,忘了这个世界。独自生活在一座与时光隔绝的孤岛上,囚了自己。
这个男人,便是我的父亲,生我养我的父亲。曾是元阳县农机监理站站长,助理工程师的父亲。曾经英姿飒爽,在对越自卫还击战中荣立三等功的父亲。
父亲当年一人工资养活了母亲及我姐弟俩。他曾说,一个月,他只用一条牙膏及一刀草纸的钱。吃的菜,他在屋后山坡种了些小米辣,用酱油泡了,每天拿两个下饭。
在夫妻两地分居的二十多年中,身在边彊的父亲的思维定格在了那个时代。他不会打电话,不会坐电梯,不会开电视,不会用一切现代化的厨具。他在他心中的孤岛上,为家人尽了所有的力气,添了每一块砖瓦。
不胜唏嘘,我想,母亲应该是幸福的,不用出去挣一分钱;母亲或许又是不幸的,在六十多岁的同龄人中,父亲除了每月的退休工资及现有的工资4千多元上交就彼此无话!
父亲,我不知如何表达我的想法。愿你健康长寿!

编审:余泉忠
作者:杨晓丽,曾用网名绾青丝、九月。祖籍云南蛮荒之地,现已不惑之年乃一事无成。为之时感惶恐茫然。最大理想是做米虫,祸国殃民。奈无西子之清丽,妲己之媚惑,唯梦过后再挥汗搬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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