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 ‖ 琐细间（四）

江 伟 /文

1

谷雨。

滂沱雨，戛然止。

春天最后一站，闹腾些大动静，不奇怪。

丰子恺说，一年好景，莫过于此时。

爱默生说，一个人对世界最大的贡献，就是让自己快乐起来。你快乐一分，这世界的灾害就减少一分。

美与好，总异曲而同工。

2

一个小时。

除枝，去叶，蟠扎。

腿关节损伤缘故，搬动这盆银杏有些吃力。看来，是买推车的时候了。

昨晚搭梯，摘了些枇杷，捎带给刚开学的女儿。略带酸的那种甜，今天吃，口感应该又要好些。适当存留了点熟果，给过往的鸟或昆虫过过早，回谢它们日复的欢鸣飞舞带给我的快乐。准确地说，我们早已互为了生活的一部分。正褪青涩的，假以时日与父亲和朋友共摘，一如昔时我们树下现摘现吃的场景。一想起这个，便心生欢喜。

生活就是寻常，我从不觅找奇迹。

同花事，既年年，又连连。

3

朋友喜欢仙人球，春节便随插了些，长得还算不错，尤其花所呈的呼之欲出态势。趁雨天，上盆，所以选个拙朴的盆，是因为此物模样并不讨喜，再弄个艳俗的盆，只能让它们更难堪。不是说，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吗?不全然，但多如此。于是它们怎么开，都有精致不过的花。铺苔，随取了些饱蘸雨水的青苔，留有余地，只想它们今后起伏而生，添出来些山野之趣。我想把它们，还有它们，尽力还原成自然本来的样子。或者说，至少有且把山野请回家的那种慰籍。

情谊不关乎大小，故朋友打开始都没说送棵树。

4

像是知道对于我的意义样，带苞而来的重瓣虎头，如抖落一身倦怠，终于回到家里的孩子。

缓苗不到一周，就绽出了第一朵花。

其余的花，将摩肩接踵而来。只是茉莉不同于很多花，开一朵，和开数朵，乃至无数朵一样，除了清新，就是内敛。

稍显复杂的，是茉莉的花语。不同花色，花语就有不同，不同民族，寓意又各有异。

我把它归结为：爱。母爱的那种爱。

母亲生前挚爱茉莉，母亲是我一生至爱。

为找到心中的花盆，我转了若干花店，若干花店里若干光可鉴人的釉面盆。终于找到一个土陶的，盆沿有又些残缺，不过，也就它了。这个世界，万物都有着匹配。只这一眼，我知道你们已经是对的了。

5

锻炼途中，忽起眼缘，选得一个中意的盆。

赶回家，泡上壶茶，燃上斗烟，慢工虽然出细活，但也少不了一份仪式感。

花盆形如案桌上的笔洗，枝叶神似刚润过的笔。意想不到处，竟相得益彰。

老板娘实诚，重要的是，是真懂花的人。我不在意她优不优惠，但她仍给了我一趟的士的空间。

6

又和小妹聊了半天的花。

以前，她老问我，这个花怎么种，那种花怎么弄，还不时捎带些我育的花苗。而今，她向我说道莳花心得的时日，反渐多了起来。

至少，单就月季，小江已经超了大江。

青出于蓝胜于蓝，最是让人值得欣慰的了，何况家人。也叮嘱了她些交道朋友的看法，小妹良善而性情，换句话说，教训要多更准确些，就以她很少再说我啰嗦为例，我便感受到了她比以往要成熟，于是放心开心。问说父亲近况，自是最少不了的话题，且一说及此，我们就开心起来，自然，而然，无需任何腹稿或者润色。生活中，除偶有牙痛引发一脸严肃，父亲总有那么多趣事不断生发，他自身已然足够生动的了。

7

今日小满。

长时雨，换来满池水。

当然，不包括那些回家前没看见，不知溢了多久多少的水。自然，满则溢，但我还得放去不少。

事与物，皆有度。想及人，没有满不遭损的。又及二十四节气，惟小满对应不了“大满”。是疏漏，是缺憾?不是，很大程度上，是古人比我们清醒，站得高看得远。

比平时放水要多，是以向小满致敬。

8

一场密集而有节奏的雨，一口苔青与凿痕共生的缸，一对抖着翅辩识回家方向的鸟，一群复苏里渐次打开的花，一个伞下顾了前胸忘后背的人。

很多的情景，之前都无法预排，今后也无法预见。但因了不约而同，又如期而至，便成为了美好。尤其，一种刚刚好的美与好。

说到刚好，想起未央这个词来。未央：未尽，未已，又平，又安。未央，不仅型美，意好，音律也美好。只张嘴一念这词，心头就充盈了愉悦。

夏近半，夏未央，一切刚好。

给老爷子打电话，时间刚好。

9

今日立夏。

夏，大也。万物自此茁壮。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汉语，怎么可以如此生动而优美。

此时，太阳将出未出，像极尚未完全成熟的蛋的黄。

被雾严实捂住的南陵和巫峡，让我家阳台上的花，显像出从未有过的繁茂和硕大。

峡口，我曾无数次去过的信号台，最后那张泛黄的照片，被夏以立的方式，一剪破。

一只雾里穿行的船，一副一意孤行的样子。

只是目光一交会，我们便知殊途终将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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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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