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早晨

清早起床，天还没亮，心里就敲起了锣鼓点，紧凑密罗地把睡意一股脑儿赶走了。呆坐在书桌前，不小心就放空了思绪，像掩映在窗帘外的黑压压的空气，能隔着一层玻璃，把黑暗注射到奔涌的血液里，挥发了从容不迫的心态，也变得紧张起来。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又仿佛隔世似的端坐在黑暗对面，静静地看着，等着，必定要牵起一丝脉络向你倾诉出来，才好。

那是中考的几天，磨了三年的刀要上战场了。早上，也是这样的黑，我醒了，睡不着，心里也像这样小鹿乱撞，要一直耗到天亮，才能再小睡一会，然后上考场。那时的天色是紧紧罩在头上的黑，是从耳边蔓延上来的低压空气，像是逃离了太阳和月亮任何一方的管制，而肆虐上来的不亮清晨。

那几天过去之后，黑暗就走远了，心也稳了，早上睁开眼就是阳光灿烂的早晨，虽然欣慰，却也心有余悸。

之后，在一次独自旅行时，又遇到了这样黑漆漆的“早晨”。自己一个人赶飞机，不敢晚起，又是最早的航班，只能凌晨三点多就出发，在浓墨泼染的天色里，在静如止水的巷子里，拖着拉杆箱一路咕噜咕噜搅碎了这片安静的黑暗，顺带把点缀似的街灯也勾走了几缕烟火。

坐在候机楼，看窗外的黑渐渐褪去，涌上来一波崭新的橘色，心也安了。

还记得去年春节的时候，一家人去海南过年。玩了几天之后，爸妈回家，我却得和他们兵分两路，在三亚爷奶家住到开学直接返校。他们出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黑色早晨” 公鸡在窗外撕扯着已经沙哑的喉咙企图叫唤出黎明，却依旧是沉沉暗色笼罩着大地，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我躺在床上装睡，眼泪顺着脸颊打湿了妈妈给的缎面枕巾。因为舍不得就这样分手了，总觉得在一起的时候不多，总腻不够。

我相信他们在走出去的路上一定会遇到隐匿在黑暗中的大黄狗，然后擦肩而过那几株墙头的三角梅。大黄因为爷爷陪着一定不会乱叫，那几朵梅花也一定会在黑暗中绽放得火热。

我像是被灿烂的梅粉色灼伤了眼，一直抽泣着落下绢绸也包不住的泪，焚得心里嘶嘶叫喊着疼。然而天亮以后又重归了平静，那黑暗中折磨我的鬼怪也逃之夭夭了。

这是几段我记忆犹新的“黑色早晨”，它们像无孔不入的灰尘，袭来时侵占各个角落，甚至包裹着你的魂魄也寂静着如死水般瞬间凋落。但这片黑暗也像麻药，麻醉了你的热情，且浇筑了几瞬躁动的情绪在低空中打转。

可也成瘾，黑到了极致便是清清楚楚的视野了，就贴在眼前，一五一十地要让你承认这就是白日里的所见，凡事都有不见光时的模样，那么隐秘的忌言。

但在这些个“早晨”之后，我却明白了，翻个身就是明天的境地，何必纠结在正反之间呢？也许走过了它们，就都是明媚的蓝天，灿烂的早晨。

即便是此刻陷在其中也无妨，存放在暖暖的心事锦囊里，流年辗转抖落了灰尘再看，也不见什么黑暗了，都成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