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生命里没有一件白色圆领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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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我买了一件白色圆领衫，领口底下有一个黑色五角星。这件衣服是百搭款，无论裤子、裙子都可以搭配。

这是我今年夏天最喜欢的衣服。

只要外出，我肯定会穿这件衣服。我曾穿着去过遥远又陌生的新疆。我出发时家里就热了，新疆风大，太阳也大，我把圆领衫套在外套里，走路时从前面隐约露出的一抹白色，让我很自信。有一天特别冷，后来才知是远方的哈里下雪了。我找出冬天才穿的浅灰色羊毛打底，把圆领衫套在上面。灰色和白色是一组很优雅的搭配。我为自己的创意感到自豪。我就那样穿着灰白相见的衣服，走在新疆六月清凉的风里。这组搭配给了我足够的自信和远离家乡的温暖。

我也曾穿着这件圆领衫回过我的老家。我没舍得让这件衣服在高铁上摩擦，我用干净的袋子装好，小心地放进行李箱。到家后我穿着沾染风尘的衣服给老娘做饭。我知道，灶堂的火焰和空气中不时掉落的灰尘会弄脏我的衣服。我把那件白色圆领衫挂在远离厨房的西间。只为一个重要场合让她再次给我自信。

在老家的几天，我穿着这件圆领衫见了我的老朋友和同学。席间，我发现我们几个人有三个穿着白色上衣。雪白的上衣映衬着我们不再白皙也不再青春的脸。跟白色上衣呼应的是隐约可见的白发和深深浅浅的皱纹。只是，穿着白色上衣跟同学聚会，总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毕竟，白色上衣是小学红领巾最完美的搭配，也是年轻时牛仔裤最好的伴侣。谁的青春里没有一件白色上衣和牛仔裤？

我还穿着这件圆领衫跟我的孩子们走在一起。因为都穿白色上衣和简单的短裤。看见的人夸我年轻，像他们的姐姐。我知道这是人家的赞美，但我依然接受这样的赞美。因为被夸成姐姐，是岁月对我的馈赠。当然，最主要的是，被夸成姐姐，让我有种错觉，我一直在他们的生命里不曾远去。我们并行着前进，而不是我望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说：不必追。

这件白色圆领衫带给我的愉悦和满足无法一一描述。我小心地穿着，吃饭时怕滴上菜汁，干活怕弄上洗不掉的颜色。我从来都是手洗，我小心揉搓，认真搓洗每一处污渍。宽松的款式让我不用担心发福时容不下我的腰身，我打算一直穿下去，就像那套陪伴我19年的白色运动服，陪我见证后面很多年的岁月故事。

立秋后我来了荣成。按照那些年的经验，这里早就凉爽了。没想到我来到那天就一直超热。仿佛老天让我补上错过的夏天一样，荣成的热还是铺天盖地。这样的天气让我的圆领衫派上用场。让她有种从一个舞台谢幕又重登一个舞台的感觉。我想她是欢喜的。毕竟，被人需要和看见是作为一个人的幸福，衣服也是。

今天早晨，我又手洗这件白色圆领衫。我发现胸前有一处黄色污渍。我想起，这是那天跟朋友吃饭时，她给我夹鱼溅上的汤汁。我反复揉搓，还是洗不掉。我用消毒液泡了四次，还是不行。黄色污渍像是“白色墙上的一滴蚊子血”，让我心生烦恼甚至难过。我脑子里反复思考，如果洗不掉该怎么办？有污渍的衣服我是断然不会穿出去的。我是再想办法买一件同款？还是把衣服当了抹布？可是夏天已过，这件衣服多半是没有了，关键是，就这么扔掉我会很心疼。当一件衣服或者物件跟你混的有了感情，扔掉不仅仅需要勇气。还有跟前尘往事割裂的遗憾和痛。衣服与人，都是如此。

思考中，我又换了一种方式浸泡。我把多余的消毒液都倒进盆里。消毒液的味道弥漫在家里。掩盖了从邻居家飘来的饭香。我用足够的耐心等待消毒液发挥作用。我又仔细搓洗，直到那片黄色污渍消失。我满怀欣喜打算晾晒时，问题又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白色圆领衫胸前多了一点玫红色。像春节饽饽顶上那个红点一样大小的玫红点。

我不知这是哪来的颜色。盆里没有，我也没有带颜色的指甲。我没抱过用口红的女人和孩子，也没吃过流红色汁液的水果。关键是，刚才我搓洗黄色鱼汁时，我没有看见还有“这抹红”啊！

于是，这个上午的一个多小时，我都在84消毒液的味道中反复搓洗这件衣服。搓洗中，我想到很多与她有关的故事。这些都是不久前发生的故事。故事里的人都在，声音也在，甚至与那些故事相关的味道也在。

终于，在最后一次消毒液的帮助下，这件白色圆领衫又恢复了本来面目。今天天气晴好，阳光照耀下的阳台干净明亮。白色圆领衫在衣架上随风飘荡，白得很彻底，干净得很彻底。像极了此刻外面的天空。

天空湛蓝得很彻底。白云朵朵，白得很彻底。

后记：刚开始写文，我想写的是清洗一件喜欢的衣服，需要足够的耐心。也许，在你打算放弃时，再清洗一次，就皆大欢喜了。就像婚姻，就像友谊。如果不舍得，那就再坚持包容一次。也许，最后一次的努力，会换来你想要的结果。就算换不来，至少尽力后的你，再无遗憾。到时再扔掉，也不会可惜。

后来写作过程中，与这件衣服有关的记忆都一一呈现。于是文章有了现在的样子。我把这视做缘分。出现的，离开的，都是缘分。

（注意，白色纯棉可以用84消毒液。真丝类、带颜色的纯棉万万不可！）

编辑 | 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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