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振林小说《李江林受伤的右脚》刊于《精短小说》2016年第3期

李江林受伤的右脚

陈振林

这一场战争旷日持久，接连的拉锯，已经持续三年多了。

昨天，在这老鹰峰双方又发生了一次激烈的战斗。敌我双方，各有伤亡。似乎，拼杀的声响还在耳边。就在刚才，还弥漫着炮火气息的战场边，将士们接到了最新的命令。这是一道盼望已久的命令：双方已经签订和平条约，立即停火。

士兵们欢呼起来。他们已是筋疲力尽，身上到处挂着彩。好长时间了，他们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这下，终于等到了撤退的好消息了。

兵团最前线的是二连。二连连长王大虎，昨天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今天的作战计划。王大虎是山东大汉，说起话来虎虎生威，是个能打战的好手。按他的计划，我方今天完全能拿下老鹰峰。

但是撤退的命令一来，当然就得立即撤退。

“马上集合全连的将士，三分钟之内务必全到，”王大虎发出了命令，他要集体训话，传达上级指示。

敌军长官也在集合兵士，他们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撤退的命令。居然，在集合的兵士中会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口哨声。他们也实在是累了，这时实在是兴奋了。

队伍集合了，王大虎派人认真清点着人数。很快就有了清查的结果，战士李江林不见了。

王大虎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李江林，到底跑哪儿去了？昨天清查时，他也迟到了好大一会儿。他难道会临阵脱逃？”

士兵没到齐，暂且不能撤退。连长王大虎立即作出决定，派出了一个班的战士去寻找李江林。半个时辰之后，有消息传到了连长王大虎这儿：李江林跑到敌方的地盘上去了。

“这还了得！一定要严肃处理！”王大虎发脾气了。

一旁的参谋陈平发话了：“李江林这小子，投敌怕是不可能的，恐怕是报仇的念头又来了，去找人报仇了吧。”全连都知道，当初李江林、李海林兄弟二人一同参军，同在二连，同上战场。就在上个月，弟弟李海林被敌军的冲锋枪扫射，中弹身亡。看着弟弟身上的弹孔，李江林当时像疯了一般，哭喊着要为弟弟报仇。

不一会儿，李江林被班长陈平带到了王大虎的面前。王大虎劈头就问：“是不是跑到敌营去了？”

李江林点了点头。“那是又去报仇了吧？李江林啊李江林，你这样哪里是报仇，你这是去送死啊。”连长王大虎的声音更大了。

班长陈平说：“我们见到李江林的时候，他正从敌人地盘向我方跑来，后边还有几个敌方士兵在追赶着他。他的右脚当时已经受伤了，还好，他踏入了我军营地，我们也正好赶到，那几个士兵便停下了脚步。”

王大虎这才发现，李江林的右脚还在流着血。

李江林静了静，他说话了：“连长，是我违反了军纪，我不应该擅自离队。昨天今天我一共违反了两次，我愿意接受处分。”

“那你昨天是去做什么的？”班长陈平问。

“好吧，我就直说吧，我是为了报仇，为了多杀几个敌人。昨天，我离队偷偷潜到敌方地盘，在老鹰峰北面山脚下埋下了六颗地雷。”李江林说。

“可是，李江林啊你是军人，你得服从命令，”王大虎继续说，“那你今天到底去做什么呢？你已经知道要撤军了啊。”

“今天，”李江林顿了一下，“今天，我又去了敌方地盘，我其实是去将昨天我埋下的六颗地雷清除干净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班长陈平问。

“正因为我知道了敌我双方会立即撤军，我担心着昨天的地雷会在今天炸伤对方的士兵。因为我埋下的地雷位置，是他们的必经之地。”李江林说，像放下了一副重担的样子。

“这脚呢，为什么受伤？”陈平追问。

“我去扫雷，正在清除最后一颗雷，被对方发现了，他们追赶，那颗雷引爆了，我的右脚受了伤……”

李江林的声音更低了。

一向雷厉风行的王大虎这下子怔住了。他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样处置这个违反军纪的李江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