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变欧洲杯背后的偶然和必然
随着巴西和乌拉圭在八强被淘汰,俄罗斯世界杯四强全部为欧洲球队。
自2002年之后,连续四届世界杯被欧洲球队收入囊中;这四届世界杯四场决赛八支交战球队,南美仅占一席(现在你知道2014年梅西带领的阿根廷队有多不容易了?);16个半决赛席位,南美仅占三席。
南美足球怎么了?
在俄罗斯世界杯八强乌拉圭输给法国队后,一位玻利维亚记者向乌拉圭老帅塔巴雷斯问了一个问题:“南美足球怎么了?”
塔巴雷斯说,这是偶然,也是必然。
偶然在于,一场比赛不足以断定两支国家队的实力对比,你不能因为乌拉圭输给了法国,就认为南美足球不如欧洲足球;当乌拉圭淘汰葡萄牙的时候,难道又变成南美足球力压欧洲足球了?如果下半场巴西再多把握住一次机会,他们和比利时的结果可能要改写。这些都是偶然的一面,塔巴雷斯说:“如果你说一场失利就否定了一切,换作谁都无法理解。”
必然,则是因为欧洲足球在大跃进,而南美足球的确落后了。
数据可以说明很多问题:自2002年之后,连续四届世界杯被欧洲球队收入囊中;这四届世界杯四场决赛八支交战球队,南美仅占一席(现在你知道2014年梅西带领的阿根廷队有多不容易了?)。
16个半决赛席位,南美仅占三席,更重要的是,欧洲的这13个世界杯半决赛席位,被9个不同的国家瓜分;过去四届世界杯,共有16个欧洲国家从小组出线——欧洲足球的发展是均衡而又快速的。
2002年世界杯曾被以为是一道分水岭:法国第一场比赛就输给了“法国二队”塞内加尔,意大利、西班牙输给了韩国,16强有7支球队来自欧洲之外,包括塞内加尔、韩国和美国。
回过头来看,那是非欧洲球队的最后一次狂欢,自2006年开始,世界杯进入了欧洲模式。
这可能是一种偶然,但也可能是一种必然。
乌拉圭老帅塔巴雷斯说:“欧洲足球一枝独秀,我认为我们要认识到南美足球的现实问题、历史问题、经济问题,还有基础设施,这就是差距所在。玻利维亚没有德国那样的实力,乌拉圭不如英国。”
差距是全方面的,球员培养、体育科学、经济、市场,甚至教练、战术……最好的俱乐部、最好的联赛、最好的球员都在欧洲,那么,最好的国家队也在欧洲,这很奇怪吗?
欧洲拥有最好的足球市场,俱乐部能分得天价的电视分红,2016-2017赛季,英超20家俱乐部分摊60亿美元电视转播收入,欧足联预计下赛季欧冠、欧联杯和超级杯将产生38亿的电视分红,2016-2017赛季,世界排名前20位的俱乐部——全部来自欧洲——总收入超过90亿美元——上一家进入前30位的欧洲之外的俱乐部,是2014年的科林蒂安(排名第24)。
当你收入远超别人时,你投入在教练培养、技术设施、运动营养上的花销自然会更多。这些投入最终都会体现到足球场上。南美、北美、非洲和亚洲的球迷都想看巴萨对阵曼城,他们花在电视转播上的钱,反过来让欧洲俱乐部引进和培养更好的球员。
欧洲俱乐部更有钱,欧洲国家也更有钱。GDP排名前30的国家,有14个来自欧洲,拉丁美洲是3个。细化到人均GDP的话,2017年排名最高的拉丁美洲国家是智利——第56位。
更高的收入,更先进的培养手段,更发达的球探网络。
越来越多的南美和非洲天才少年,在很小的年龄就被发掘,并带到欧洲培养。一方面他们过早欧化了,另一方面南美国家队在一起训练和比赛的机会越来越少。本届世界杯32强有14支欧洲球队,不足50%,但共有74%的参赛球员在欧洲俱乐部效力。
上一支非欧洲球队夺得世界杯冠军是2002年的巴西,23人大名单有13人在巴西国内效力,而俄罗斯世界杯巴西队只有3名球员来自国内。
如果把握机会能力好一些,也许巴西可以走得更远;三名球员来自国内也不是问题,2014年的阿根廷队就杀入了决赛,他们阵中也只有3人来自阿根廷国内联赛。
以上所有问题,俱乐部财力、国家经济、球员成分,单独拎出来,都不足以成为南美足球逐渐式微的根本原因,但当这一切结合起来,就绘出了一幅令人担忧的趋势。
非洲国家如塞内加尔、尼日利亚、喀麦隆、科特迪瓦,都有大量的球员在欧洲效力,但他们的国家队并没有从这一点上获益多少。其他洲际的天才涌入欧洲,收益最大的其实是欧洲自己,它提高了本国球员的门槛,同时削弱了这些外来球员和母国的联系。
法国队有接近一半的球员是非洲后裔,英格兰的斯特林、比利时的卢卡库……欧洲从“非洲人才库”汲取天才,而巴西、阿根廷则在防止球员流失。
短短几周备战,继而马上要参加为期一个月的国家队比赛,从技战术上,更依赖防守、定位球的球队,或许比依赖复杂的进攻模式、个人突破或天赋要更容易走得更远——为什么本届世界杯出现了这么多定位球得分、点球和乌龙球,也和此有关。
本届世界杯控球率前六的国家都回家了,恰好,克罗地亚、英格兰、法国和比利时排名第7到第10。上届世界杯冠军德国队控球率60%,排名第二,看起来是个例外?但半决赛其他三支球队的控球率都没有进前八位。
而这些,欧洲球队比南美球队更擅长——自1994年世界杯之后,南美球队的平均控球率是53%,略高于欧洲球队(50%),过去九届世界杯,有10支球队以低于45%的控球率出线,而南美洲是2支。
决定每一场比赛胜负的可能是很微小的细节问题,比如卡塞米罗的停赛让巴西中路大空,比如卡瓦尼的受伤让乌拉圭少了一个前场支点。但所有以上的问题综合起来,就构成了过去四届世界杯16个半决赛名额,欧洲占据13席,以及连续四届世界杯冠军奖杯,花落欧洲。
这是一个趋势,同时我们可能需要改变看问题的方法——如塔巴雷斯所说,乌拉圭是输给了法国,但这好像乌拉圭前面赢的四场比赛就一无是处了?“不应该是这样,今天对手比我们更强,我们应该承认这一点,并且祝贺法国队。但同时,我们已经让世人知道,乌拉圭足球能取得怎样的成绩,乌拉圭,我们这个小国家,能取得怎样的成绩。乌拉圭是一个远比法国、德国或英国更小的国家,要取得同样的成绩,需要走更长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