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烨“遭撤档”、王小帅“卖初夜”，文艺片的“倒春寒”
撰文丨张 裕农
编辑丨东方阿姨
文娱价值官解读：
（ID：wenyujiazhiguan）
和这个春天一样，看似温暖的季节更换，却被突如其来的寒流打乱脚步。
文艺片热火朝天地奔赴主流市场前，先感受感受这一波“倒春寒”。
临时撤档不是营销
但“泡妞”操作并不高级
如果不是撤档上了热搜，文艺片那一小群受众之外的观众，或许都不知道有《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这样一部电影存在吧。
这波操作，着实眼熟，让记者想起冯裤子《芳华》那次，突然在微博“无意中”爆出有可能撤档的消息，然后撤档变改档，躲过大片阻击的《芳华》，最终大赚14.23亿人民币。
当然，娄烨导演不是商业片团队调教出来的，所以对“营销学”没那么娴熟。只是好巧不巧赶上《复联4》内陆定档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撤档”消息爆发之后，预售票房不仅没跌，反而在涨。
记者昨天发现，微博、微信、论坛的讨论趋两极分化。
支持方用实际行动推高预售票房，呼吁更多观众支持，让这部电影能在电影院如约而至。
但另一种声则很尖锐，质疑“撤档”实为片方炒作：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的确是一部触及敏感议题的电影。
电影原型来自广州冼村，故事包含了城中村、（强）拆迁事件、官商勾结、一夜暴富、钱色交易等现实社会中的矛盾与冲突。电影给生活在粉红世界里幸福的人们撕开一道口子，让我们看到光鲜的背面，还有“跳蚤”。
然而，这样一部文艺片，导演却选了并不文艺且流量不小的井柏然、马思纯、陈妍希担任主演，虽然有演技炸裂的秦昊和宋佳，但是不看导演和内容，还真以为是一部青春偶像电影的配置呢。从对演员的选择来看，这并不是一部孕育时就注定“地下”、不见天日的电影，它是对市场有备而来的。
如今，已经临近官宣的公映时间，而“撤档”一说除了“尽全力”三个字之外，官方没有任何准确回应，电影会以什么方式收场，只能等时间给出答案。但价值官记者从行业内部获得消息，“撤档”并非想象中的那样悲观，甚至对这部电影来说是个“好消息”。记者在看过预告片后，对这部电影也充满期待，真心祝福电影能顺利公映，且票房大卖。
毕竟，我们需要不同风格的电影，文艺片应该有属于它们的一席之地。
另一部因为“营销”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文艺片，是正在放映的王小帅导演的《地久天长》。这是一部已经在海外获得奖项的长篇电影，王小帅让王景春和咏梅两个中国演员，在2019年的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极大关注。
正如央广网的标题一样“口碑炸裂了，但票房低迷。”3月22日上映，截止到记者撰稿时已经9天，豆瓣6万2千人进行评分，总分高达8分，票房却只有三千多万。
然后，观众们竟然看到了这样一段话——
作为非商业电影的主创团队，使出比商业导演和主演都卖力的营销手段，这样的强行推销，一度让记者怀疑，文字是出自假的王小帅之手吗？连中国电影报道都给出“票房逼疯王小帅”这样的标题。
其实，文艺片的概念一直很模糊。
在中国，只要是非商业电影，很容易就被归为文艺片范畴。
王小帅是当仁不让的文艺片导演，也是因为他自担任导演以来，只专注于小成本的非商业片创作，从第一部《冬春的日子》开始，《十七岁的单车》、《青红》、《左右》、《日照重庆》，直到刚上映的《地久天长》，前后12部作品，均游离在商业片之外。
和贾樟柯、娄烨一样，王小帅本人和作品，在海外知名度更高，且屡屡获奖。不过，创作者的根在中国，他们仍然期待本土市场的最终接纳和认同。
王小帅在朋友圈里的“泡妞营销”虽显尴尬，但曾经埋伏在“地下”的创作者走到地面上来，那种一时间的不知所措，其实也能理解。
王小帅导演
文艺片挨过的漫长冬日
2006年，贾樟柯执导的《三峡好人》虽然只有30万票房，但能在院线公映，已经属于文艺片的破冰之旅了。十年后，中国的文艺片不仅在票房上翻了几十、上百倍，更在社会上引发了较多的话题。《心迷宫》、《冈仁波齐》、《地球的最后夜晚》……主流观众开始走进院线支持此前只有小众才热衷的电影类型。
2018年，曾经被禁的《狗十三》得见天日，票房虽然并不惊艳，但26万豆瓣用户参与评论给出的8.2分，足以说明观众对作品的认可程度。
2019年，一开年就有4部小众国产文艺片霸屏：《四个春天》、《阳台上》、《过春天》、《地久天长》（抱歉，价值官并未计入《比悲伤》），而剩下的9个月中，还有包括：娄烨导演的《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毕国智导演的《在乎你》、万玛才旦导演的《撞死一只羊》、管曦导演的《酥油》等11部文艺电影，不出意外，这些都将在院线公映。
2019年，应该是文艺片导演们迄今为止被市场善待的一年。
一年15部国产文艺片公映，比1988年到2009年的20年间所公映的文艺片总量还要多！
其实，文艺片的回暖现象，并非突然发生的，这是一个缓慢但始终没有停止的进程。
如果从市场的包容与接纳度来看，国产文艺片的确在“过春天”了。
担任《气喘吁吁》、《红灯梦》、《京城之王》、《海上浮城》、《别告诉她》等文艺电影制片人的郑菁女士，在接受文娱价值官采访时这样强调：“从今年的上片情况感觉，2019年市场对文艺片很友善，排片虽然不够理想，但能进去这么多片子，算是令人振奋的信号了。不可否认，市场在变化，类型开始多元，观众愿意去电影院看文艺片了。”
郑菁
郑菁参与的文艺电影几乎都拿过海外奖项，但其中只有《气喘吁吁》和《海上浮城》2部进了国内院线，其它电影或者在国内视频平台放映，或被Neflex购买。
对于文艺片创作者而言，郑菁的运气算好的，无法参展且无缘与观众见面的文艺电影才是这个群体里的大多数。
郑菁与团队经常参加各种电影节
如果以1988年获银熊奖的《红高粱》作为第一部公映文艺片算起，那中国文艺片的发展，已走过20年曲折的道路。
大部分观众对国产文艺电影的了解是靠“DVD”获得的，在每年只有一部上映的概率下，文艺片几乎全部阵亡，小部分获海外电影节青睐的幸运儿得以被转换成DVD在坊间流传。远到记者读书时看的《小武》，近到2018年海外获奖的《大象席地而坐》，多数文艺片至今无缘院线。
2008年，郑菁担任由电影《气喘吁吁》的联合制片人，当时市场对这类电影还不够宽容，导演郑重彼时的实验性电影语言虽然太前卫，但放在今天或许没那么晦涩难懂了。
郑菁告诉价值官记者，这十年间她一直专注文艺电影领域，强烈感受到十年间中国市场的变迁。“十年前，国内市场对这种片子的接受度、认知度相对很低，很多作品要先送到国外参展、参选，获奖的作品才有信心放回国内市场做推广，文艺片一直有所谓的墙里开花墙外香现象。”
从《海上浮城》进入院线开始，郑菁对中国的文艺片市场开始充满信心，“从参与到现在，我们见证了观众的日趋成熟，而创作者依然在坚持尝试，大家都在努力。只要能拍出来，就说明还有资本在支持，这些都是好现象。在创作上，脱离了多年前地下的状态后，文艺片逐渐开始不用极端阐述也能拍出好作品，总体是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小武》
的确，在《地久天长》里，我们也能看到王小帅的改变。
此前，他的电影大多是从个人角度切入讲故事，但《地久天长》讲的却是三个家庭一群人的故事，关照整个大时代的变迁给人们带来的影响，更容易引发共情，格局大了很多。而《地久天长》无论故事、演员的表演、导演手法，都极其克制，并没有将矛盾锋利处理，这也是王小帅和国产文艺片调整的一个缩影。
地下的日子久了
阳光显得格外刺眼
王小帅豆瓣主页的自我介绍上这样写道，“做艺术电影，就像用鸡蛋碰石头……即使千千万万个鸡蛋都碰碎了，我也相信，只要鸡蛋多了，总有一个鸡蛋，有一天会碰撞出一个崭新的生命。”做文艺片导演的人，可能都要有“以卵击石”的信念。
文娱价值官记者在橙天嘉禾影城观看《地久天长》时，只有不到十个观众（也有非周末高峰时段的因素），放映过程中有一对小情侣中途离场（也可能是看了王小帅导演的宣传去YP的，结果等不到三小时就泡到妞了）。看完电影，记者感慨这样一部文艺电影并不“小众”，它应该有一批拥趸者，比如记者父母一辈，他们更容易从电影中找到认同的情感。
正如中国电影家协会秘书长饶曙光在朋友圈所表达的那样：“《地久天长》是一部寻求“知音”的电影，不一定可以讨得大众的青睐和追捧。笔者在电影院里就观察到，一些年轻观众对影片呈现的历史、时代和人生缺少必要的了解，甚至都没有去了解的冲动，因此对影片是“无感”的。这种“无感”对影片的票房有直接的影响，但影片的价值并会因为某些观众的“无感”而黯然降低。有的影片属于“现在进行时”，有的影片需要时间和观众的考验，《地久天长》无疑属于后者。”
从2019年上映情况来看，文艺片市场的确热了。但非商业电影想在商业环境中生存还需要一些技法。
首先是对市场的分析和判断。
所谓术业有专攻，此次王小帅朋友圈的“泡妞营销”之所以引起网友反感，就是因为“不专业”。
再好的作品，都需要一个专业的营销团队去做市场调研、属性分析、受众画像，然后针对性推广。冯小刚的电影《芳华》也属于文艺片，其成功的一大因素就是背靠华谊专业营销团队，分批次进行市场渗透。
记者印象，当时不少父母辈的观众结伴去观影，晒朋友圈做自来水口碑的。
试想，《地久天长》如果能打动年轻观众的父母，票房至少可以翻倍。
文艺片市场表现正如“薛定谔的猫”一样，受市场环境、上映时机、宣发策略等各种不确定因素的影响，是毫无规律性可循的。对此，文艺片在宣发上完全可以采用“投石问路”的策略，先小规模定向做口碑场，待反响强烈后再进行大规模放映。
而2019尚未公映的文艺片，也应做足营销功课。
虽然我们常说好电影不以票房为衡量标准，但好电影凭什么就应该没有好票房呢？
结语：
市场已经敞开怀抱，率先表达诚意；
电影人有更大的空间去尝试不同风格的作品；
院线也开始意识到这样的尝试带来积极的回馈；
票房成功则为投资人重振信心……
这样的这样大背景下，2019年的中国文艺片市场正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而作为看电影的人，我们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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