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无欲无求,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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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红墙内对于众多京民来说,无疑是充满遐想的神秘之地,而对我来说却一度是“常熟”之地,因为被我称呼为“于阿姨”的于若木,曾屡次邀我进入“禁地”中她的寓所。难怪曾引荐我认识于若木的我同事、任弼时小女儿陈松(任远芳)戏谑地对我说:“小谢,你真行,简直成了于阿姨的家人了,能够经常出入中南海,这是连我也进不去的地方啊!”
为访阿姨“禁”地行,中南海水碧盈盈。
眼前糕点见关爱,桌上清茗感温情。
共议良知忧教育,同论素质叹国民。
心系众生念天下,党内焉无观世音!
——谢善骁《进中南海访于阿姨》
每次去见于若木,她总是细心地为我备好茶点,一边品茶一边关切地询问我的工作、身体和家庭情况。我们聊谈的议题,多是她最为操心的教育及国民素质、营养及学生健康。每当我告辞回家时,也必定要我家人带去她精选的糕点,还赠我一些瓷器新作。就在她的寓所,我曾与作家杨沫、影星王晓棠偶遇。更有两次,她亲自带领我去拜访两位开国元勋任弼时、王稼祥的遗孀陈琮英和朱仲丽。假阿姨成为真阿姨,于若木那份殷殷慈母心,令我毕生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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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于若木的情谊,源于1984年夏《科技导报》在中国复刊之际。这是一本曾在中国大陆畅销和轰动一时的美国中文综合刊物,受到广大科技、经济、教育、社会学学者的热烈欢迎,也深为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关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为中国四化建设献计献策。我艰难受命,白手起家,然而最好的宝要在中国诞生,必需后面有“娘”,否则何以闯过横着前面的五关六将,而第一道关就是刊号的难题。我日夜思忖,终于想出了一条“妙计”——托陈松去北戴河为《科技导报》征集国家领导人题词。聪明的陈松把这一重任交给了她母亲陈琮英的好友、陈云夫人于若木,为人热情并最早慧眼识《导报》的于若木,从此就竭尽全力扶植这本难产但又珍贵的杂志。她为《导报》奔走游说,征集了陈云、徐向前、杨尚昆、邓颖超四位中央领导人的题词,这些题词对尚未诞生的《导报》来说不啻是一张准生证。
从此于若木成了《导报》的福星,受到刘达社长的分外重视:她应我转达刘达社长的请求,力促李鹏副总理在人民大会堂接见导报社邀请来的美国贵宾;她为导报社成立一周年的庆祝大会,三次打电话邀请田纪云副总理拨冗莅临,说明这一会议的重要性,使田纪云决定在出席全国劳动工资会议之前,先来到导报社的庆典会场讲话。她还尽可能满足我的请求,在寓所会见来华访问的《导报》美方编委和贵宾……
1985年11月,中国科技导报社在人民大会堂举行了成立一周年盛会,刘达社长对这次活动特别重视,嘱我请于若木代为邀请邓小平到会指示。经过几番联系,于若木得悉正在医院的邓小平无法前来,特派王震代他出席,同时又邀请了中顾委常务副主任薄一波以及著名历史学家、全国人大副委员长周谷城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参加会议。薄一波、周谷城先后在会上发表了讲话,薄一波在赞扬《导报》在中美学术交流中作出很大贡献的同时,特别强调:《导报》是无价之宝,各界各部门都要爱护它和支持它。正是在这次大会结束之后,中国科协书记高镇宁来到我的面前说:小谢,请你把《导报》交给我们吧。也正是这一机遇,导报社“黑户口”的尴尬处境,就此得到完全改变——谁都不会想到,所有这一切事关《导报》和导报社命运的重大举措,都是于若木在其中南海寓所运筹帷幄的结果,然而她的身影却从未在导报社及其有关重大活动中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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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夏,于若木陪同陈云同志去杭州度假,照例入住在西湖国宾馆(刘庄),临行前她将住地电话告诉了我,以便联系。恰好我也出差杭州,住在我二哥单位所属的火电招待所。入住后我就给于若木打去电话,于若木听说后很高兴,次日一早一辆警车来到这家简陋不堪的招待所前,令围观的居民啧啧称奇。我走进闻名已久的刘庄后,于若木带我参观游览,中午在她的住所吃了顿四菜一汤的素餐,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我家乡绍兴市领导获讯后,希望我代为邀请于若木前去访问,经我苦苦说服,于若木最终同意和我同去绍兴。绍兴市政府对可敬贵宾的到来十分欢迎,在徐文成副市长的陪同下,对中小学教学和食品营养特别关切的于若木,参观了绍兴一中和绍兴酒厂,并游览了兰亭。绍兴之行给于若木留下深刻印象,归途中她显得特别高兴,特地要我转达对一中和酒厂建设发展的建议。
我调到国际文化出版公司主持工作后,于若木一如既往地全力扶植支持我,并应邀担任了公司的顾问之一,期待我把这家默默无闻的出版社做大做好。她在中南海深居简出,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但对我却是大大的例外,多次应邀参加我们公司举办的活动。在一次北京图书展举办期间,于若木与其胞妹于陆琳在我陪同下,专门到我们公司的书展摊位参观和慰问值班员工。
1990年春节后,我们与台湾丽仪服饰公司在王府井贵宾楼举办了台湾时装模特表演,时装中首度出现泳装,这也许是中国大陆四十年来第一次公开的大胆表演。因台湾朋友请求,我忐忑地打电话请于若木光临指导,没想到她居然答应并兴致勃勃地来了,一直面带微笑专心地观看台上演出。谁知这一镜头被台湾记者捕捉到了,在次日的《中国时报》头版登出了这一报道和照片。台湾朋友当即将此事通报给我,令我感到十分惊诧,一个不足为道的活动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吗?朋友对我解释道,最近台湾媒体正在盛传陈云去世的谣言,于若木的轻松露面被认为是中国官方为辟谣而做出的有意安排,因此对此报道尤为重视。无意插柳的一个动作竟在海峡对岸造成了政治影响,使我实在感到好笑而又笑不出声。
一次仙妮蕾德国际机构董事长陈德福、陈徐爱莲夫妇来到北京,要在国贸大酒店举行一场招待会,请我代为邀请两位德高望重的专家莅临指导。鉴于仙妮蕾德产品的性质,我的脑中立即闪出两位最佳人选:营养学家于若木和医学科学家、著名的“糖豆爷爷”顾方舟,陈氏夫妇听到这两个熟悉而敬慕的名字,十分期待他们能够到来。经我联系,不轻易外出参加活动的于若木和日程排得满满当当的顾方舟,竟然都欣然答应,他们两人的出席成了这次活动的最大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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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于若木在1984年到1995年间,一直保持着热线联系和密切来往。于若木是中国最早倡导和致力研究营养学的著名专家,我曾在一期《科技导报》中登载过她对营养学的访谈录。在出版社工作期间,我更希望给富有传奇色彩的陈云出版一本传纪,当我将这一心愿告诉于若木后,她表示十分支持。由于顾虑到给中央领导人写传纪的困难和不易审批通过,她对我说国外已经有人出版了一本陈云传纪,她那里有一本,内容大致可以,不妨将此书翻译出版,获批的可能性就大得多。这是一条出版捷径,于是我向出版署上报了这一选题,谁知还是被一盆冷水泼了回来,我苦心策划的《陈云传》就此搁浅了。
当获悉1995年4月10日陈云同志逝世的消息后,我想对于若木送去慰问但又不敢惊动她。数天之后,我给她打去电话,哪知道她的私人电话已经被切断了,改由秘书或警卫转接电话,在对我的身份和关系严格查问后,就再无回音,从此我就失去了与于若木进行个人电话联系之便。
2006年2月28日,87岁的于若木病逝,当我从网上获悉消息时,已经好多天过去了。我走到窗前,遥望西山的晚霞,默默地悼念着敬爱的良师益友,对我关怀备至的于阿姨。回到案桌,我打开电脑,沉重地敲打着按键,写下一首《悼于阿姨》的小诗,表达难以诉说的内心哀思:
惊悉阿姨魂西归,伫立窗前万念灰。
旧恩缱绻心中萦,往事联翩眼底汇。
为报贵人少涌泉,欲瞻遗容缺渡苇。
知遇之感岂敢忘,来世寸草酬春晖。
“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白求恩精神化成了于若木的行为,这种行为的基准就是一个“无”字——无私无欲无求,也看不到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