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字与证概念的分析1
文字是学科理论的载体,表达学科概念,成为学科的名词术语。
证候是中医十分重要的概念,习惯上简称为“证”,因此,认识“证”概念,不得不涉及证字,在中医文献中的含义。
证字是汉语言文字符号,在不同学科、不同语境含义不同。但“证”概念发生于中医学,为证候的简称,因此,证字在中医文献中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证字含义和作为证候简称的概念。
证字含义,涉及疾病现象和疾病本质范畴的多种含义,当然也包含了证候概念的简称。研究证字的含义,属于中医训诂学、汉语言词汇学等学科研究的内容,应在工具书中解决。
证候简称为“证”,属于证字含义之一,伴随着辨证论治的创立而形成,无论内涵还是外延,都是确定的,不变的,如同西医的“病”概念,用不着花心思研究。
“证”概念不同于证字的含义,考证、训诂研究不同于辨证论治逻辑思维的研究,可是,我们常常用训诂、考据手段研究“证”概念,用证字的此含义,去确定证字的彼含义,无法把证候概念规范下来。
文字当它摆脱最初意义羁绊后,随着含义的引申、衍化,原先的唯一对应的“实”,越来越淡化,向着表达符号转化。符号的概念意义,基本上依附于语言环境或者学科理论,离开语言环境或学科理论的观念原则和逻辑联结,我们难以确定文字符号的概念。
在语言由表“实”演变为表“意”或“义”,即符号意义大于“实”的映像意义后,学科理论仍然局限/停留在文字的映像意义上,象考古学家那样去论证文字含义,对于学科的发展不一定有益。
汉语虽然具有它的特殊性,可以称之为活化石,承载了许多古文化信息,但从《汉书.艺文志》引刘歆《七略》中,就已经可以看出汉语文字的符号意义趋势:“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
如果说象形、象事、象意和象声体现了文字的映像意义的话,转注和假借就生发了汉语文字符号意义的萌芽。
转注,段玉裁说:“同意相授,谓无虑诸字,意旨略同,义可互授相灌注,而归于一首。”摆脱了文字与实际的名实唯一对应的映像意义。
假借,许慎说:“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因为读音相同或相近,借用过来,表达一个新的意义,这就更体现了文字的符号意义。
可见,研究古汉语文字的概念,训诂学上有“词不离句”的原则要求,也就是说,必须根据具体的语言环境考虑,不能被文字本身所困扰。
文字本身是思维的结果,是外部世界大脑映像的外在物化,研究文字语言,可以了解人们的思维,了解语言逻辑。当然,文字的概念意义,必须有旁证,不能违背“孤证不立”的原则。
研究字的含义,是语言学的任务,研究古文献中的字义,是训诂学的任务。医古文的学科目的,在于考证准确文献语言,纠错改偏,它的客体对象,是文献的文字内容及其含义。
医学的任务是研究生命疾病,生命体及其疾病发生、发展变化,才是医学的客体对象,文字仅仅是反映这种研究的工具,它所承载的概念内涵,以医学的学科理论为根本。因此,中医学证概念的认知,最根本的在于,中医学的学科逻辑,在于辨证论治的客观实际。
确定证概念,要以辨证论治为事实依据,病机理论为逻辑方法,不能脱离中医的生命时空关联性。
不能把证概念的确定,用训诂考证的方法来研究,也不能用非中医的逻辑方法来研究,这样的话,难免各取所需,逻辑错误,概念百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五花八门,自然无法统一。
任何学科的任何概念都必须通过某种文字符号表达出来,文字符号表达的学科概念是语言词汇学的收集对象,而概念是学科知识的基本构成,存在“名”“实”对应关系,不过,并非都是唯一对应和机械对应。
同样一颗金星,晚上看见的我们称之为长庚,早上看见的称之为启明,长庚和启明的“实”皆对应金星,可因为时间内涵不同,同样的“实”具有不同的“名”。
“名”“实”对应关系并非摄影、拍照关系,而是学科观念基础上的、与学科逻辑相吻合的理论反映,往往抽象程度越高,“名”所对应的“实”越是不具体或不确定。
泛泛地讲,证候是十分抽象的概念,指中医对疾病现象进行逻辑思维后形成的所有病机性质的具体判断。
证候的临床学意义,是通过病机理论确定的,离开病机内容,证候就不存在,研究证候,本质上是研究病机。
如果我们把“辨症求机”思维的所有逻辑结果,都归属于证候的话,因为病机要素构成及其关系的具体程度,证候的实质性含义存在层次差异性。
在没有任何具体病机内容的情况下,证候抽象程度最高,是对“辨症求机”判断的泛称,包含所有具体的病机性质结论及其形成结论的证据和条件;有了病机性质的判断,证候就不那么抽象了,具有了一定的实在化特征。
病机理论落实临床具体,需要确定就诊病人可能存在的病机要素及其关系的具体性质,当这些病机性质确定,医生用病机理论赋予就诊病人具体病机性质名称,证候就“专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