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物语︱听“熬(ao)”的坚韧
熬,有久煮之意。它的音,皖北村人有时候念成“āo”,有时候说成“ǎo”。意思差不多,说话人的习惯使然。最为典型的,就是“熬稀饭”。
皖北乡间的稀饭,多是杂粮稀饭。材料就是大米,配以绿豆,豇豆,也有玉米糁子。秋后,红芋(红薯)下来了,干脆就是红芋稀饭。再早前,有秫秫(高粱)稀饭。
因久煮之“熬”,各种食材之间互相融通,滋味互相借鉴,“熬”出来的稀饭,往往呈粘稠状。盛一小碗,稍许冷一冷,最上方会出现一层薄皮。喝起来,都是喷香。皖北乡村,老人孩子都钟爱稀饭。
皖北人对“熬”的使用,并不局限于“熬稀饭”。他们也习惯“熬日子”——是寻常日子放在锅灶里面蒸煮吗?
从前的贫寒岁月,皖北人就说的是“熬日子”。所谓“熬一天算一天”,可能有些颓废了。而遇到了坎坷的人家,一步一步地朝前走,一家人互相搀扶着,历经雨雪风霜,也会迎来灿烂的朝阳。人就说,那一家人“熬”出来了,“熬”出头了。
也有可能负面一些的“熬”。比如“熬糟”。有的人家事连事,不是天灾,就是人祸。对那一家人的老辈来说,够“熬糟”的。这个状态,就是整天愁眉苦脸,难见一丝笑意。有的人心细,这个,他担心;那个,他也担心。而这担心、忧愁的过程,也是“熬糟”。病打愁上起。有一天,他就把自己“熬糟”坏了。
在皖北村人那里,有时候“熬”的对象是小牲口子。比如农家养猪,一年养一头。年跟上,磅了卖钱。他们会说,这头猪是“熬”出来的。有时候“熬”的对象是孩子。家里的劳动力出了事,拉扯孩子的担子,就落在了女主人的肩膀上。只要她咬紧牙关,领着孩子渡过难关,也总会有出头之日。孩子由小而大,人都说那是“熬”大的。这个“熬”的过程,就是那一路走来的艰难与困苦。
正所谓“人人头上都有一颗露水珠”。小时候不起眼,甚至一副可怜相的孩子,经过这么一“熬”,也会出落成有本事、有见识的顶梁柱。
我总觉得,皖北村人的“熬”中,蕴含着一种坚韧,一样毅力。只要有这般的坚韧与毅力在,再苦,再穷,再累,再难,都打不垮,更打不倒。一定意义上,它也许昭示着风雨之后见彩虹的道理。
在村庄行走,跟村人叙谈。不经意之间,就会听到、遇见这样的实例。他们嘴上说的,就是“熬”,而且言语中,充满了自豪与骄傲——“熬”过来了。